第五章

陈菀涵在那句“晚安”带来的暖意中沉沉睡去，一夜无梦。第二天清晨，她是被透过飘窗的阳光和隐约的厨房声响唤醒的。陌生的天花板让她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在陆𡛟的公寓里。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昨晚粥的清淡米香，以及一丝陆𡛟常用的、带点雪松味的香薰气息。一种崭新的踏实感包裹着她。

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拉开房门。客厅里没人，但厨房有动静。只见陆𡛟正背对着她，在料理台前忙碌，旁边的小锅里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烤面包的香气。陆𡛟穿着一身运动休闲装，头发利落地扎起，露出白皙的脖颈，显得清爽又居家。

“醒了？”陆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没回就开口道，“咖啡快好了，吐司马上出炉。煎蛋吃吗？”

陈菀涵有些局促地站在厨房门口：“姐，你起这么早？我…我自己来就好。”

“顺手的事。”陆𡛟这才转过身，手里端着两片刚烤好的金灿灿的吐司，“同居第一天，总得有点仪式感。以后可能就各忙各的了。”她语气轻松，将吐司放进盘子里，又熟练地给两个杯子倒入黑咖啡，“牛奶和糖在那边，自己加。”

“谢谢姐。”陈菀涵走过去，接过陆𡛟递来的咖啡。指尖再次不经意地触碰，温热的杯壁和对方短暂的体温传递，让她心跳微微加速。她低头掩饰性地抿了一口，黑咖啡的醇苦让她轻轻蹙了下眉，连忙去拿牛奶。

陆𡛟看着她的小动作，嘴角弯了一下，没说什么，转身去煎蛋。

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餐。阳光彻底洒满客厅，一切都显得明亮而温暖。

“你上午拍摄几点？在哪里？”陆𡛟状似无意地问起。

“十点，在滨江路那边的三号摄影棚。”

“顺路，我一会儿去工作室，捎你一段吧。”

“不用麻烦了吧？我坐地铁就行……”陈菀涵下意识想拒绝，不想太打扰对方。

“这个点地铁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你刚搬过来，省点力气。”陆𡛟的语气不容拒绝，却又不显得强势，“而且，我也正好要去那边拿个镜头。”

“……那谢谢姐了。”

吃完饭，陈菀涵抢着洗了碗。等她收拾好自己，换好出门的衣服，陆𡛟已经拿着车钥匙在玄关等她了。

车子行驶在早晨的车流里，车内放着舒缓的轻音乐。陈菀涵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感觉一切都有些不真实。几天前，她还住在那个嘈杂老旧的小区，每天挤着地铁奔波，而现在……

“下午拍完要是没事，可以直接回家。”等红灯时，陆𡛟忽然开口，“门锁密码是我生日加#号键，回头发给你。”

“啊？哦，好……”陈菀涵应着，心里却嘀咕：我哪知道你生日哪天啊……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陆𡛟轻笑一声：“910915#。记住了？记不住也没关系，微信问我。”

“嗯，记住了。”陈菀涵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将这串数字默默记在心里，仿佛触碰到了对方一点点不为人知的私密。

到了摄影棚附近，陈菀涵道谢下车。看着陆𡛟的车汇入车流消失，她才转身走进大楼。

上午的拍摄很顺利。合作的是个熟悉的摄影师，知道陈菀涵虽然新人但很敬业。中途休息时，陈菀涵坐在角落喝水，忍不住拿出手机，点开和陆𡛟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还是昨晚的“晚安”。她犹豫了一下，发过去一条：「我到了，谢谢姐姐的车:-)」

几乎是在下一秒，对方的状态就显示“正在输入中”。

陆𡛟：「嗯。好好拍。」

接着，又发来一条。

陆𡛟：「下午我大概四点回去。冰箱里有水果，饿了可以吃。」

简单的两句话，却让陈菀涵盯着屏幕看了好久，心里那汪温水仿佛又被注入了一股暖流，微微荡漾起来。

下午拍摄结束得比预期早。陈菀涵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家”。她去了趟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新鲜的食材和一条鱼。她记得陆𡛟似乎喜欢吃鱼，昨晚点外卖时多看了几眼水煮鱼的图片。

提着购物袋，用陆𡛟给的密码打开门的那一刻，陈菀涵的心跳有点快。公寓里静悄悄的，陆𡛟还没回来。

她换好鞋，把东西提进厨房。看着干净整洁的厨房，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忙碌起来。她想为陆𡛟做一顿饭，算是感谢，也算是一种……主动的靠近。处理鱼的时候有点手忙脚乱，煎鱼时油花溅起来，吓得她往后缩了一下，但不妨碍她的好心情。

傍晚时分，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陆𡛟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米饭香气和红烧鱼味道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她愣了一下。

系着围裙的陈菀涵从厨房探出头，脸上还沾着一点面粉（她试图做个蒸蛋但失败了两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姐，你回来了？我……我做了饭。可能……没你做的好吃。”

陆𡛟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餐桌上摆好的两副碗筷，以及橘色灯光下陈菀涵那双带着些许期待和忐忑的眼睛，那一刻，她心里某个坚硬的、常年独居形成的角落，仿佛被这充满烟火气的一幕轻轻叩击了一下。

她放下包，走向厨房，声音比平时更柔和：“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马上就好了！”陈菀涵连忙摆手，“姐你去洗手休息一下就好。”

晚饭的气氛比昨晚更加自然。陈菀涵的手艺虽然生涩，但味道不错，尤其是那条鱼，咸淡适中，很鲜美。陆𡛟吃了不少，还真心实意地夸了几句。

饭后，两人一起收拾了厨房。水流声、碗碟碰撞声，和偶尔的低声交谈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晚上，陆𡛟在客厅修片，陈菀涵就窝在沙发另一端看一本杂志。谁也不说话，但空气是流动的，是温存的。

十点多，陈菀涵先起身去洗澡。等她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时，发现客厅茶几上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奶。

陆𡛟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了她一眼：“喝了有助于睡眠。吹风机在浴室柜子最下面一层，别感冒了。”

“谢谢姐。”陈菀涵端起那杯牛奶，温度透过杯壁一直暖到心里。

夜深了。

陈菀涵躺在床上，听着门外隐约传来的、陆𡛟最后检查门窗的细微声响，然后是主卧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

公寓彻底安静下来。

她在黑暗中睁着眼，感觉着这个空间里存在着另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

这是一种全新的、让她感到安心且悸动的体验。

她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明媚故事的开端，而未来或许会有未知的转折，但此刻，她只想拥抱这份温暖。

而主卧里，陆𡛟靠在床头，并没有立刻睡去。她看着手机相册里无意中拍下的一张照片——傍晚时分，系着围裙的陈菀涵在厨房暖光下有点笨拙却异常认真的侧影。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眼神深邃而复杂。

但今晚，只有窗外温柔的月光，和屋内悄然滋长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静静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