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的风,带着泥土和死亡的气息,冰冷地吹过。
霍景深跪在泥泞中,死死攥着那张从墓地里挖出的纸条,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指尖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几乎要捻碎那单薄的纸页。
纸上那行娟秀的字迹,每一个笔画都像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他的眼睛,刺入他的心脏!
【景深,小心苏晚晴。她看我的眼神不对。】
落款日期,清晰无比——恰好是他珍藏的日记本里,最后几页空白的日期之后,我死前的第三天!
那个时候,我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我甚至写下了警告?
可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为什么这张纸条,会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出现在这里?
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冲击,几乎要撕裂他的神经。
“深哥……”秦浩小心翼翼地靠近,看着霍景深那副像是要碎裂开来的模样,声音发紧,“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小姐她……”
霍景深猛地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狰狞可怖,但那种崩溃的迹象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燃烧到极致的冷静。
“回公司。”他哑声下令,撑着膝盖艰难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条重新放回证物袋,贴身收好,仿佛那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立刻联系笔迹鉴定专家,要最顶尖的,背景绝对干净的那种。”他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一边语速极快地吩咐,“让他用最快的速度,秘密比对这张纸条上的字迹,和林薇生前所有笔迹样本!”
他必须确认!
确认这字迹的真伪!这关系到那个监控里出现的“她”,到底是不是……一场针对他的、极其恶毒的骗局!
“是!”秦浩立刻应下。
车队再次呼啸着驶离墓园,气氛比来时更加凝重和诡异。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被刚才那超自然的一幕和霍景深身上那种压抑到极致的疯狂所震慑。
回到霍氏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霍景深将自己反锁在裡面。
他没有开灯,任由昏暗笼罩着自己。他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那个小小的证物袋。
他不敢再看那张纸条,也不敢再去回想监控里那张脸。
他怕那是镜花水月,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让他再次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偶尔剧烈滚动的喉结,泄露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秦浩带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十分严谨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深哥,李教授来了。”秦浩的声音压得很低。
霍景深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般射向那位李教授。
李教授显然也被霍景深此刻的状态吓了一跳,但他很快专业地镇定下来,微微躬身:“霍先生。”
“东西在这里。”霍景深将证物袋推过去,声音沙哑得厉害,“还有这些,是她的全部笔迹样本。”
他指了指桌上早已准备好的一沓文件——包括我生前提交的报告、随手写的便签,甚至还有他偷偷藏起来的、我当年送给他的那张写着生日祝福的卡片。
李教授点点头,没有说话,立刻在办公桌旁坐下,打开随身携带的专业工具,开始了紧张的分析和比对。
高倍放大镜,光谱仪,压力感应分析……
办公室里只剩下仪器轻微的声响和三人压抑的呼吸声。
霍景深的目光死死盯在李教授的脸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看到李教授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额角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个过程,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
李教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抬起头,摘下眼镜,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复杂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怎么样?”霍景深猛地站起身,声音紧绷得发颤。
李教授深吸一口气,看向霍景深,语气无比肯定,却也同样充满了困惑。
“霍先生,比对结果……非常明确。”
“这张纸条上的字迹,无论从运笔习惯、笔画间的连断、力度变化、还是细微的书写特征来看,都与林薇小姐的生前的笔迹样本……”
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结论。
“完全一致。”
“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而且,”他补充道,指着落款日期处的墨迹,“通过微量墨迹分析,书写时间也基本吻合,确实是在大约一个月前。”
轰——!!!
尽管早有预感,但当权威的鉴定结果赤裸裸地摆在面前时,霍景深还是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撞在沙发上才稳住身形。
完全一致!
一个月前!
真的是她写的!在她死前三天!
她真的察觉到了苏晚晴的恶意,她甚至写下了警告!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告诉他?
为什么这张纸条会出现在别人手里?又被以这种诡异的方式送回?
那个出现在墓地的“林薇”……到底是谁?
巨大的谜团和失而复得的狂喜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李教授和秦浩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知道。
他独自一人留在昏暗的办公室里,再次拿出了那张纸条。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贪婪地、一遍遍地看着那行熟悉的字迹。
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景深”两个字,仿佛能感受到书写者落笔时的那份担忧和紧张。
【小心苏晚晴。】
原来,她到死都在担心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剧痛和极致酸楚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冲垮了他最后的心防。
他再也支撑不住,高大的身躯缓缓滑落,单膝跪倒在冰冷的地毯上。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纸条,宽阔的肩膀难以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滚烫的液体,终于冲破了所有堤坝,从他紧闭的眼睫中汹涌而出,无声地砸落。
他像个终于找到了迷失方向的孩子,却又陷入了更深的迷雾。
他哽咽着,对着空气,对着那张纸条,发出痛苦而又充满无尽希冀的诘问。
“为什么不说……”
“你既然察觉到了危险……为什么不来告诉我……”
“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
“薇薇……你到底在哪里……”
【第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