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玖忍耐着他的阴阳,平复了下心绪,淡然答道:“薛公子这就多虑了,我又不是大小姐,没那么娇气。”
薛洋闻言,竟颇为认真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随后笑嘻嘻回道:“是吗,有什么区别,我看也差不多。〞
宋玖不愿无聊地逞口舌之快,对主事点头道:“那便烦请您引我们去客房了。哦,险些忘了,还有一事——”她眨眨眼,“不知您能否再提供一床棉被,有劳了。”
主事会意地笑笑:“姑娘且放心,如此小事怎称劳烦?二位随我来便是。”
客房大而奢华,虽不及明月观原身的闺房,但也足以令宋玖满意不已。地上铺着绵软的波斯地毯,床上挂着鲛纱床幔,层层叠叠、薄如蝉翼,微风轻拂,纱帐飘荡,宛若天边的薄云。
几盏落地的鹤形灯立在房里,灯火如星。墙根处每隔几步就有一盏低矮的烛台,闪闪烁烁,将屋子照得亮如白昼。宋玖负手环视了一圈,不住啧啧称赞,转身对薛洋得意笑道:“看吧,我都说了,不要以貌取地,更别过早下定论。现在好了,打脸了吧。”
说着,她随手拉过一把美人榻,好整以暇地躺了上去,双手垫在后脑,还翘起了二郎腿。她一边晃一边道:“薛公子,奉劝一句,以后呀,脾气别那么臭,动不动喊打喊杀的,谁还敢接近你呀。”
说着,她直起身,撑着扶手托腮道:“而且你这般英俊潇洒,又正逢春光明媚的大好年华,应该做个翩翩少年郎不是?再说——〞她狡黠地笑着,“咱们也算是朋友了,之后可得多多关照呢。跟着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薛洋微微侧首,一双黑黢黢的眸子透亮非常,含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朋友?”
宋玖眨着那双无辜的杏眼,满脸写着真诚:“是啊,怎么不算呢?我帮了你,还不止一次,你受雇为我保驾护航,我负责金钱供奉,必要时还可护你周全,咱们各取所需,互帮互助。朋友不就是这样的吗?”
薛洋敛起了眼底的幽暗之色,微微眯眸,不置可否地轻笑了声。
他居高临下地睨了眼正一脸乖顺仰首凝望着他的宋玖,倏地俯身靠近,笑意愈深,弧度却冰冷:“哦,那宋宗主可知,做我的朋友,下场都好不到哪去呢,你确定要试试吗?”
听着这甜腻腻的语调,宋玖头皮微微发麻,面上却不显。她故作从容地偏过脸,指尖戳上那人肩头,将他推得离自己远了些:“那还是不试了。我还不想年纪轻轻就成了剑下亡魂,连个替我收尸的人都没有。”
薛洋直起身,笑意不减:“宋宗主说笑了,我只是随口开个玩笑而已。”
他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明明是一张青春明媚的脸,那一双明亮的星眸却酝酿着一丝压抑着的情绪。
那是冰冷的、酷虐的暗潮,在笑容的伪装下,仍然溢出了几丝寒意。
“好一个玩笑,要不是老子看过原著,指不定真就被你骗到了。”宋玖心中恨恨地咬牙接道。
“不过——”薛洋依旧眉眼弯弯:“宋宗主还真是善变哪,不仅如此,也不经吓,随便一唬就怕了,这怎么能行?”
他一字一句,语气轻柔,听起来似乎并无恶意,反倒真的很替她着想。
宋玖对其惯会撒娇卖巧的秉性知根知底,丝毫不受用。看了他一眼,又倚回了美人榻上,干巴巴地道:“还请薛公子你注意措词。我这并非是胆小,而应叫做谨慎,命比什么都重要,可不能丢了。小心使得万年船,懂?”
薛洋抱胸沿着门槛坐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正闭目养神的少女,眼底那抹阴鸷也被戏谑替代:“不懂。但我现在倒是又知道了一点——宋宗主还颇钟爱咬文嚼字。〞
宋玖眼也懒得睁,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随你怎么说吧。总之,现在开始别打搅我,我要休息了。”
没等薛洋再出声,门被人咚咚叩响。
来者不是大堂主事,而是先前在一楼大厅见到的店小二,宋玖也不奇,那主事应该被吓得不轻,一时半会怕是不敢再出现了,生怕下一刻就惹这个"大魔王"不高兴。她这么想着,暗暗用余光瞥向被她腹诽却不知情的那人。
店小二应该受了主事的吩咐,如约送来了吃食与被褥。宋玖刚解下腰间钱袋,准备塞给他一并道谢时。刚一抬头,他只丢下一句:“二位客官请慢用,我就不叨扰了。”很快,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徒留宋玖举着钱袋的手僵在了半空。
愣了一瞬,宋玖默默将手收了回来,一转身,见薛洋正带着一脸还未来得及收敛的幸灾乐祸看着她,两人视线一交汇,他便讥诮道:“宋宗主的威慑力当真如此之大,瞧他吓的,一句都不敢多说就跑了。”
宋玖状似认真地想了想,随后假意笑道:“是吗?我也还是头一次见识到自己把人给吓跑了呢,看来下回得注意些了。”
说罢,她绕开那人,在木案边坐下,目光频频停留在其上道道菜肴上,咽了咽口水,冲他招呼道:“别站在那里了,过来吃啊。”
案上另有一盏精致的六边琉璃灯,映在少女素净温婉的面庞上,为其镀上了一圈温腻的莹白,那双翦水的秋瞳里凝着潋滟碎光。她这一笑,那张原本略显清淡的面容,霎时平添几分颜色。
见他没有动作,宋玖便先行动筷。片刻后,薛洋在她对面落座,指尖微动,突然“唰”地从袖中抖出降灾。
降灾被扔在桌上,清脆的撞击声惊得宋玖嘴里刚咬了一口的鸡腿掉进碗里。她抬起脸,仍慢条斯理地咀嚼着食物,目光中是无声的询问。
薛洋缓缓牵起嘴角,露出一抹无害的笑:“谈谈吧。”
宋玖端起茶盏抿了口,这才不慌不忙道:“谈什么?〞
早在薛洋与大堂主事耳语时,见其而后坚持让二人住下,宋玖便预料到了,薛洋绝不会真的只是住间房吃顿饭谈闲话那么简单,从进屋起,两个人之间始终有一根弦紧紧绷着,插科打诨了这么久,这根弦终于断了。
瞧薛洋的架势,是要对之前的事做个了断。
薛洋目中诡光闪动:“谈什么?宋宗主你猜呢。”顿了下,他往前倾了倾:“你的乾坤袋被我缴了,没了暗器,佩剑又不在身上,所以现在,主导权在我,宋宗主是个聪明人,想必也不愿动粗,要不然,有点闪失可如何是好?你说呢?”
宋玖抬眼:“你想说什么?”
薛洋道:“我想知道,无非便是能让宋宗主愿意出手相助的真正目的。”
宋玖手指“嗒嗒”地叩着桌面,反问道:“你当真想知道?
薛洋眯起眼:“宋宗主还是实话实说得好,毕竟眼下局面,你可不占优势啊。
“好奇。”宋玖摊了摊手,坦白道。
“……”
薛洋脸色一黑:“什么?”
“我说,好奇,”宋玖啧了两声:“我怎么也不明白,是何仇何怨啊,能让你一下灭了人全家五十多口人。既然你先提出来了,那就说来听听呗。”
薛洋盯她半晌,嗤道:“我倒是没想到,是因为这两个字。”
宋玖嘻嘻而笑:“你不用怀疑,不然你觉得,就薛公子你这样的,我还能在你身上图到些什么?”瞅着他的脸一点点笼上阴云,她赶忙又道:“倒也不是多想打探你的个人隐私,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而且你都这么问了,我就那么一回答,也没逼着你说。”
薛洋微微一笑:“无妨。既然宋宗主想知道,告诉你便是。
宋玖一双杏眼亮晶晶的,一拍桌面,急切地催促道:“快说快说。”
薛洋歪了歪头,神色莫测:“很简单。看他们不顺眼。都杀了,我高兴。”
宋玖险些被他这话呛到:“这算什么理由?!你看人家不顺眼也得有个导火索吧。”
她抿了抿唇,话锋一转:“算了,现在从你嘴里也套不出什么实话来,你不想说就不说吧,我也不稀罕知道。不过吧,对于你这样的做法,我一点都不赞同!”
薛洋阴恻恻道:“那宋宗主可否具体说说,怎么个不赞同法?”
宋玖道:“把你的杀意收一收。我想说的是,有个建议,要不要听?〞
她本来也没想征得薛洋的意见,犹自道:“我真心觉得,你应该向金光瑶学学,好歹你在兰陵当了那么久的客卿,怎么半点没学到人家的优点?同样杀人,金光瑶做得滴水不漏,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是他干的,但奈何找不到直接证据,便没法治他的罪;反观你,栎阳常氏案,一开始有谁知道凶手是你?若不是伤口经验证与你的降灾吻合,想来你也不会被押送到金鳞台,现在怕是仍逍遥法外呢。以后做这等子构当,麻烦别那么张狂,但凡长点脑子,心智成熟些,都不至于让人不费力地一查就查出是你做的。”
说完觉得自己语气重了,怕让他觉得有失脸面激怒了他。宋玖放缓语调:“诶,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我是说,杀人放火别那么光明正大,何必给自己招麻烦呢?想不知道是你都难。”
话落,客房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薛洋皮笑肉不笑道:“宋宗主为何对杀人善后之事这么了解呢?难不成你也常干……”
“不不不,这你就想多了。话本子多看看,相信你也可以。”宋玖忙打断他。
“……”
宋玖“啪”一声放下筷子,觑了眼他黑沉的脸色,微微蹙着眉:“还有,你知道吗?如果一个人经常生气的话,身体肯定迟早会被气垮的。你应该学学我,多笑笑,笑一笑,十年少。”说着,按着嘴角,对他扬起了一个粲然的笑容。
他睨过来,语气相当不善:“闭嘴!吃你的饭!”宋玖眸光一闪,不依不饶追问道:“所以,你到底听到了没有?”她起身凑近了些,抿唇压制着嘴角不住上扬的弧度,似乎明知这样最惹他反感,她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薛洋脸色更加难看,眉宇间凝结了一层冰霜,森然道:“没有!你若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宋玖撇撇嘴,状似畏惧地缩了缩脖颈,仿佛一只被火舌燎到的猫,乖乖坐回了位置上。
她刚坐下没安静一会儿,又忍不住悄悄打量起对面之人,咬着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神色。
薛洋抬头,目光不甚和善地扫向她,露出一抹残忍酷虐的笑:“宋宗主莫非不知,我薛洋言出必行?”
宋玖斟酌片刻,轻叹了声,道:“你何必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有话咱们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行不?”
“而且——”她顿了顿,“我想说,虽然你长得是挺俊俏的,但如果总是这般凶巴巴地恐吓别人,是不可能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至少我认为不会。〞
听到后句,薛洋原本的嗤嘲已到嘴边,却被生生咽回。他眼底暗流翻涌,微微勾唇,一字一句道:“呵,那依宋宗主所言,你认为怎样的人才最讨女子欢心呢?”宋现丝毫没觉察出他笑意中的森冷,盯着案上吃食陷入沉思,似乎是在想如何回答他抛出的问题。心念电转间,倏地眼前一亮,炯炯地看向他,比出一根手指道:“举个例子。譬如我那个闻名遐迩的首席弟子云尽溪,之前跟你提过的。虽说他同我之间有些隔阂,是以其对我的态度一直较为疏离冷淡。但据我观察,云尽溪对旁人极为谦逊,且不乏热心,于同门中一向风评不错,在异性中更是混得风生水起,走到哪身畔都有师妹师姐围绕,比我这做师尊的都受欢迎的多。〞
她道:“有时我也忍不住心生艳羡,但想来也不奇怪,像他那种天生自带光环的男主角,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恐怕没有女子会不为之倾心吧。〞
薛洋挑眉,作好奇状道:“听你这么说,似乎对他的评价很高啊。那宋宗主,也与他那些怀春的同修一样否?”
宋玖重重摇了摇头,坚决地否定道:“怎么会?我心无旁骛一心向道,怎会因区区一个男子而动摇?情爱这种虚幻缥缈的东西不足一提,潜心修炼才是正道。”
薛洋不动声色地听完她这一番义正辞严慷慨激昂的发言,没忍住轻嗤出声,满脸讥诮,不需开口,已让宋玖羞恼不已。她不满地瞪他一眼:“你笑什么?”怎料装腔作誓摆的架子还未维持三秒钟,便没皮没脸地笑了场:“行吧,我也不装道貌岸然了。实话跟你说,他压根便不是我理想的类型,自然不可能对其抱有非分之想。”
薛洋闻言,眸光一闪,正待开口,却被宋玖抢了先。她盯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问我心悦怎样的人是吧?你若真的好奇,告诉你也无妨。”
其实原本薛洋并非要问此问,更确切的说,甚至没想到这个点上,此刻经她一提,竟真的生出几分好奇。倒不是多想窥探对方情感方面的隐私,更多的是讶然于声名显赫的霁月观宗主竟也有小女儿家怀春的心思。眼下她既这般直率,主动提出坦言告知,那他当作趣闻听一听也未尝不可。
宋玖笑得如春光般明媚,见薛洋没作声,便当他默认了。她兴奋地起身,俯身凑到了他的耳边。
薛洋感觉到她的发丝拂过自己的脸,柔软而微凉的唇畔不经意地擦过他的耳郭,如同被新鲜的花瓣触碰,周身猝不及防地产生一阵过电般的战栗。
她用手遮着嘴巴,压低声音,生怕让别人听了去:“我信任你,所以才告诉你,你可别外传呦。”
她的声音在他的耳畔沙沙震动,连带着他的整个面庞,脸颈,甚至是半边身体都生出一阵阵的酥麻。
这些年,薛洋行走江湖,夔州也好,兰陵也罢,不乏有对他投怀送抱者。那些刻意扑上来的软玉温香还未等近身,就传来一股令人腻味的脂粉气息。
动情的女儿家的羞怯,在少年眼里都是矫揉造作,丑态百出。
眼前之人却并非如此。薛洋甚至不知她是否动情,故而她那些无心的亲昵便令人难以预测。就好像走在路上,冷不丁被一枝斜出的蔷薇扫到,花瓣间的露水顺着皮肤流下去,让人心一跳,随即忍不住回想那一瞬加速的心跳。
宋玖突然发觉薛洋身体紧绷,稍一退开,竟然见他偏过头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禁奇道:“你怎么了?”
薛洋猛地抬头,那双一向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竟闪烁着几分无措的恼怒,他咬牙道:“宋宗主平常说话,都非要靠人这般近吗?”
宋玖"哈"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挠挠头,退回对面坐下:“不好意思,下次我会注意的。〞
客房再度陷入寂静。薛洋看着她狼吞虎咽,没了下文,静默须臾,末了,没能按捺住好奇,道:“然后呢?”
宋玖被他冷不丁出声吓得拿筷子的手都抖了一下,满脸不解地对上其目光,疑惑道:“什么然后?”
薛洋眉尖抽了抽,分不清她究竟是在装傻与否,强行压下心头撺起的无名火,耐着性子道:“你刚才没说完的。”
宋玖露出一副了然神色:“哦,你说那个呀。我还以为你没兴趣知道了呢。”她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喏,看那边。”
薛洋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嘴角痉挛了下,有些不确信地回头问道:“你指什么?”
宋玖眨着一双杏眼,语气笃定道:“你没看错,就是那个,墙上的。〞
薛洋此刻的脸色怕是已不能单纯地用阴云密布来形容了。他气极反笑:“财神像?你耍老子玩呢?〞
宋玖假装无视他仿佛要钉穿她的目光,摊了摊手,满面无辜:“即便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拿你寻消谴呀。〞
眼见着薛洋的脸色越来越黑,她连忙软绵绵地道歉:“是我的不是,薛公子先别着急生气,听我解释一番,你就会明白我所言不假了。〞
她不给薛洋开口的机会,学着说书先生的模样清了清嗓子,便道:“民间常有供奉财神像的传统,乃地方风俗,意寓祈福平安顺遂,锦绣前程。任谁都盼着财神莅临,天官赐福,可谓光宗耀祖的喜事。人家财神爷受到的供奉香火无数,富裕程度羡煞旁人,我心悦于他有什么不对?有钱能使鬼推磨,虽说以我目前状况不算穷,但我须有忧患意识,自然不能安于现状。金钱乃身外之物这句话说得不错,但是吧,我是一个很肤浅且物质的人,我也想过大福大贵的人生。财神爷不仅是我的理想型,更是我奋斗的目标,前进之动力,我所崇拜的偶像……”
“你说说,何处不妥,何错之有?”
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理由,生怕不够充分。她侧首看着薛洋半阖上的眼睛,心里一阵挫败。她把人都说睡着了……
她探出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晃,想确认他是否真的睡熟了,一边嘴角又止不住地挑起来,自语道:“我讲得真好,直棒,就该录下来。视情爱如浮云,搞钱至上,简直就是人间清醒大女主,哈哈哈。〞
谁料还没晃两下,薛洋骤然睁眼,一把擒住她的手腕,眼睫下的眸子漆黑,潋着阴测测的寒光。他紧紧盯着宋玖,恨声讥讽道:“讲得真好哇,如此冠冕堂皇的发言,我都不得不信服了。”
宋玖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嘴角弧度迅速滑落,哭丧着脸道:“原来你不是睡着了啊?”
薛洋眉目间缠绕着阴沉沉的戾气,宋玖突然想到此刻身上无一仙器傍身,顿时有些后悔戏弄他了。
她毫不怀疑下一刻就会被他一剑捅个对穿,小腿肚子直打颤。看了眼自己仍被桎梏着的手腕,软声恳请:“那个——咱们能否商量商量,你先松开我?”
甫一摆脱禁锢,她便立刻退到数步开外,眼中满是戒备,一眨不眨地盯着薛洋,生怕他再有动作。
薛洋嗤笑一声,转头踱到床边,掀开床幔,旋身睨向她,轻蔑道:“这床归我,你打地铺。”
宋玖巴不得离他远些,井水不犯河水,因此并无异议,无所谓地一耸肩:“随便喽,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不?”语毕,她回过头不再言语,三两下打好了地铺,又忍不住看向对面。锦幄间烛火幽微,薛洋已背对她躺下,似乎是睡着了,露出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宋玖注视着其背影出了一会神,嘴角微微扬起,低声嘟囔道:“这人脾气那么臭,还总爱一脸凶相地威胁别人,还是睡着了好。”
灯火寥落,月色阑珊,万般寂赖,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