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缝漏下的金光落在石桥上时，织织忽然听见耳后传来熟悉的“簌簌”声——是丝线穿过云的动静。她猛地回头，看见满天飘着的织布飘带正往她身上拢：粉的是霞丝，白的是云絮，金的是星砂，缠在她自动缝合成衣，领口绣着当年她最爱的缠枝莲，裙摆扫过石桥的青石板，竟踏出一路细碎的光。
是她的仙衣。
喜鹊们搭的桥也在发光，木枝上缠着的不再是普通的草绳，是她当年织云时剩下的锦线，桥身浮在半空，像条横跨两岸的彩虹。领头的喜鹊忽然开口，声音清亮：“织女仙子，您回来了！”
织织抬手摸了摸仙衣的袖角，指尖触到熟悉的云纹时，一股暖流猛地从丹田涌上来——是法力！是她丢了千年的、属于大罗金仙的法力。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凝着淡金的光，比当年织云锦时更盛。
“我回来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的颤。
满天忽然下起花瓣雨，桃花、茉莉、桂花……都是她当年在天庭种过的花，落在仙衣上，竟凝成了真正的香。之前跟着她的那只黑鸦落在她肩头，叫了一声后忽然抖了抖翅膀，竟褪去了黑羽，露出一身雪白的翎毛——是只喜鹊，之前为了护她，故意染黑了羽毛。
它的叫声清亮，瞬间盖过了之前所有的阴霾。
“牛妖！”织织抬眼看向对岸，声音里再没了半分怯懦，法力催得仙衣猎猎作响，“千年之账，该清了。”
牛妖看着她身上的仙衣，又看着满天的花瓣雨，脸瞬间白成纸：“不……不可能！你怎么会……”
没等他说完，织织抬手往空中一抓。满天的花瓣忽然聚成束，像无数把锋利的花刃，带着金光往牛妖身上撞。牛妖嘶吼着举骨刃去挡，可他的妖气在大罗金仙的法力面前，脆得像层纸——
“轰！”
一声巨响炸开，牛妖的身体被花刃绞得粉碎，黑灰散在风里，连点渣都没剩下。
牛郎在旁边看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可他刚迈出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去拽牛妖剩下的那张皮——那皮上还沾着没散的妖气，他大概是想留着当最后一点依仗。
“想走？”织织眼神一冷，抬手对着鹊桥轻喝，“断！”
喜鹊们早有准备，搭桥的锦线忽然“咔嚓”断裂。牛郎正抓着牛妖的皮往桥上爬，桥身一歪，他整个人瞬间往下坠。
“不！”他嘶吼着，忽然往鹊桥中间看，像是在喊什么。
织织却清楚地记得——当年为了瞒过天道，他把两个孩子装进有毒的箱子里带上鹊桥，想借孩子的血催自己的法力。喜鹊们知道后故意断了桥，他为了活命，一边喊着“想念孩子”，一边抓着牛妖的皮往对岸飞，根本没看那箱子一眼。
千年后，还是一样。
桥彻底断了时，牛郎抓着牛妖的皮往下坠，嘴里还在喊“我还会回来的”，可声音很快就被花瓣雨盖了过去。织织站在桥这头，看着他坠进底下的云雾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当年他为了活命丢下孩子，如今为了活命丢下牛妖的残皮，从来没变过。
喜鹊们落在她身边，个个都仰着头看她，眼里是失而复得的敬。领头的喜鹊轻声说：“仙子，当年是我们糊涂，没早发现他的算计……”
“不怪你们。”织织摇头，指尖拂过喜鹊的翎毛，“是我当年太痴，才让你们跟着受了牵连。”
花瓣雨渐渐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仙衣上的光慢慢敛了些，却依旧亮得照人。织织抬头看天，云还是当年的云，风还是当年的风——她终于不再是那个困在凡间的“织织”，她是织女，是掌云织锦的大罗金仙。
“走吧。”她对喜鹊们说，转身往天庭的方向走。仙衣的裙摆扫过鹊桥的残木，那些木枝忽然生根发芽，竟在石桥上长出了新的绿。
或许以后还会有劫难，或许天道的规矩依旧冰冷，但她不会再怕了。
千年的疼没白受，千年的醒没白等。她回来了，带着清醒的眼，带着护着众生的心。
这一次，她要为自己织一条路——一条再不会被情爱绊住、只往光明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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