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气翻涌时,金阶玉座先露了轮廓。王母端坐在天庭正中,绛红凤袍垂着星子似的珠串,座下女仙列成两排,衣袂飘得像云——这是三界的顶,是天规落下来的地方。
云往下沉,就沉成了凡间。
楼群挤着楼群,柏油路把村子切成碎块。穿校服的小孩背着书包往学校跑,书包带蹭着后背的汗;老槐树底下,老婆婆们摇着蒲扇说谁家彩礼给少了;写字楼的玻璃映着穿西装的姑娘,她对着电脑敲键盘,指尖快得像织线,眼里却亮得很。
也有姑娘站在婚纱店前哭,手机里是母亲的声音:"不嫁他,你还想嫁谁?";有小媳妇蹲在菜市场角落抹泪,菜篮子翻在地上,青椒滚了一地——她男人说"你就该在家带娃"。这些影子飘在烟火里,轻得像没扎根。
世界忽然缩了,缩成掌心里的镜。镜中央站着织织,粉裙沾着医馆的药香,正蹲在田埂上教小孩认草药。她身边围着群喜鹊,有的叼着书页往她跟前送,有的扑棱棱落在武馆的墙头,替她看练拳的招式。
就在这时,所有喜鹊忽然振翅——不是往天上飞,是往同一个方向聚。
镜头猛地切到古镇。
老槐树的树干上贴着张电子通知令,蓝光早暗了,边角沾着黑红的血,腥气裹着妖气往巷子里钻。牛郎缩在墙根,手里攥着半块带血的妖骨;几只乌鸦落在他肩头,喙里叼着没烧完的符纸;远处乱葬岗的方向,还飘着小妖的嘶吼。
这就是世界的两面。
一面是阴谋在阴沟里翻涌——天道藏着偏私,玉皇大帝闭着眼不管事,只有王母握着天规的秤,在云座上守着最亮的光。
"神仙不可以为了男人毁了所有人。"风里忽然飘来王母的声音,轻却重,"那不是神仙,是祸根。"
另一面是烟火里的醒——上班族姑娘对着镜子理领带,眼里写着"我要做得更好";被婚姻逼哭的姑娘擦了泪,转身往画室走;连蹲在菜市场的小媳妇都站了起来,捡起青椒往菜篮子里放,嘴里念着"明天找个活干"。
"普通人不可以为了爱情骗一个人,更不可以用婚姻捆住谁。"织织的声音混在风里,软却韧,"强的不是攥着谁,是立得住自己。"
云又翻涌起来,这次涌成了七月七的模样。
鹊桥搭在半空,织云的锦线闪着光。织织站在桥这头笑,身边的喜鹊们叫得清亮,把乌鸦的聒噪全盖了过去。桥那头没有牛郎,只有风带着茉莉香飘过来,像当年她在天庭种的花。
天道的气团在云层后缩了缩,没再出声。王母在云座上轻轻点头,凤袍的珠串晃了晃,落了满地光。
这才是该有的七夕——不是谁困着谁,是醒着的人站在光里,护着自己,也护着那些想醒的人。喜鹊还在叫,织云还在飘,这世界的正道,终究是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