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成绩单贴在布告栏上,李小七的名字高悬在榜首,李拜天的名字则沉在倒数几行。这对双胞胎兄弟的名字总是一起出现,却永远隔着无法跨越的距离。
“李小七,你又考了第一!”课间时,几个同学围在李小七桌前。
李小七头也不抬,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在习题册上写写画画。他修长的手指稳握钢笔,侧脸线条冷硬如石刻。同学们早已习惯他的冷淡,很快便散去了。
教室另一角,李拜天正手舞足蹈地讲述周末篮球赛的精彩瞬间,周围爆发出阵阵笑声。他那与李小七一模一样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光彩,眉眼生动得像是夏日阳光。
“李拜天,你和你弟真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吗?”有人开玩笑问。
“谁知道呢,说不定在医院就抱错了!”李拜天哈哈大笑,朝李小七的方向瞥了一眼。李小七依旧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他们确实是双胞胎,却活成了彼此的反面。小时候,父母曾试图让李小七帮李拜天补课,结果两人一整晚没说一句话。李拜天受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从此拒绝再有任何学习上的交集。
那天晚上,李拜天拖着精疲力尽的身子从篮球训练回来,发现家里空无一人——父母留了纸条,说临时有事外出,明天才能回来。他松了口气,从冰箱拿出可乐猛灌几口,然后瘫在沙发上。
门锁转动,李小七准时在晚自习结束后回到家。
“爸妈呢?”李小七放下书包,语气平淡如常。
“出去了,明天回。”李拜天晃了晃手中的可乐,“喝吗?”
李小七摇头,走向自己的房间。
“喂!”李拜天不知哪来的冲动,站起身叫住了他,“我们谈谈。”
李小七停下脚步,转过身。两双相同的眼睛在空气中相遇,一双炽热,一双冰冷。
“谈什么?”
“谈我们。”李拜天走近几步,“为什么我们变成了这样?小时候我们不是这样的。”
李小七的表情有瞬间的松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人都是会变的。”
“不,是你拒绝改变。”李拜天深吸一口气,“你把自己关在壳里,不让任何人进去,包括我。”
“说这些有意义吗?”李小七转身欲走。
李拜天抓住了他的手腕。那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多少年了,他们不曾有过这样的肢体接触。
“放开。”李小七的声音低沉。
“不。”李拜天固执地坚持,手指收紧。
接下来发生的事,谁也说不清是怎么开始的。也许是被压抑太久的情感终于找到了裂缝,也许是对彼此复杂的心结在瞬间爆发。他们扭打在一起,不是兄弟间的玩闹,而是带着某种绝望的撕扯。
“你凭什么...凭什么总是这样高高在上!”李拜天把李小七按在墙上,气喘吁吁。
李小七猛地挣脱,反手将李拜天推倒在沙发:“那你呢?整天嬉皮笑脸,有用吗?”
他们在肢体冲突中喘息,眼睛因愤怒而发亮。然而不知何时,愤怒的喘息变得异样,扭打的动作改变了意味。当李拜天发现自己正死死盯着李小七的嘴唇,而李小七的眼神也不再是纯粹的冰冷时,一切都失控了。
那是一个粗暴的吻,带着血腥味和多年积压的情感。他们互相撕扯着衣服,像是要剥去彼此伪装的外壳。没有温柔的抚摸,只有迫切的需要;没有甜蜜的话语,只有压抑的喘息。
当最后的防线被冲破时,李小七抵着李拜天的胸膛,声音嘶哑:
“别再进了。”
李拜天停住了,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滴在李小七的锁骨上。他们在极近的距离对视,呼吸交错。
“为什么?”李拜天问,不知是在问这个瞬间,还是在问他们之间所有的隔阂。
李小七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代替了语言——他拉近了李拜天,完成了最后的连接。
那一夜,界限被打破又重建。当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他们躺在凌乱的沙发上,身体保持着危险的距离。
“这是个错误。”李小七背对着李拜天说。
“是吗?”李拜天伸手想去触碰那些自己在他背上留下的抓痕,但最终收回了手。
他们没再谈论那晚的事。日子照常流逝,李小七依然冷面如霜,李拜天依旧热情似火。但有些东西悄然改变了。
李拜天开始注意到李小七细微的变化——当他在人群中大笑时,李小七的目光会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当他熬夜复习时,李小七会“恰好”留下一杯热牛奶;当他滔滔不绝时,李小七的沉默不再显得疏离,而更像是一种倾听。
期中考试后的家长会,父母出差在外,只好由李小七去参加——毕竟他是年级第一。会后,班主任特意留下李小七。
“你哥哥最近进步很大,”老师说,“但数学还是拖后腿。你能抽空帮帮他吗?”
李小七点点头。
那天晚上,李小七推开李拜天的房门,手里拿着数学课本。
“干什么?”李拜天有些戒备地问。
“辅导你数学。”李小七坐在床边,语气不容拒绝。
“我不需要怜悯。”
“这不是怜悯。”李小七翻开课本,“我只是不想你拖低我们班的平均分。”
李拜天想反驳,却看到李小七耳根微微发红。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每晚都在一起学习。李小七的讲解简洁精准,李拜天则用生动的方式理解难题。他们发现,彼此思维方式的不同反而成了互补的优势。
“这道题还可以这么解?”李拜天惊讶地看着李小七的解题过程。
“你的方法太绕了。”李小七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第一次月考,李拜天的数学成绩提高了二十分。
“谢谢你。”当晚,李拜天对正要离开房间的李小七说。
李小七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不客气。”
“那天晚上...”李拜天鼓起勇气开口。
“别提。”李小七打断他。
“不,我要说。”李拜天走到他身后,“那不只是个错误,对吗?”
长久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李拜天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李小七终于转过身,眼中是罕见的迷茫,“但我很害怕。”
“怕什么?”
“怕一切改变。又怕一切不变。”
期末考试前夜,暴雨倾盆。雷电交加中,家里突然停电,陷入一片黑暗。李拜天摸索着找到蜡烛点燃,昏黄的光晕中,他们席地而坐,中间隔着烛火摇曳的影子。
“记得我们小时候怕黑,总是挤在一张床上吗?”李拜天轻声问。
“嗯。”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不再害怕了?”
“从我们学会独自面对黑暗开始。”李小七说。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雷声轰鸣。在雷声的掩护下,李拜天低声说:“但我还是害怕。”
“怕什么?”
“怕失去你。”
蜡烛噼啪作响,火光在李拜天脸上跳动。李小七凝视着他,忽然吹灭了蜡烛。
在黑暗中,他们接吻了。这一次,没有愤怒,没有粗暴,只有小心翼翼的温柔和长久压抑的渴望。
“别再进了。”当李拜天的手探入他的衣襟时,李小七轻声说,但这次他的声音里没有拒绝,而是恳求。
李拜天停住了,在黑暗中寻找李小七的眼睛:“你是指今晚,还是指...”
“指你的心。”李小七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别再更深地进入我的心了。我承受不起。”
李拜天把额头抵在李小七的额头上,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太晚了,”他说,“我已经在里面了。”
雨声渐歇,曙光初现。在黎明来临前,他们相拥而眠,像是回到了童年时代,两个灵魂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期末考试的成绩单上,李小七的名字依然高悬榜首,而李拜天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中上游。他们并肩站在布告栏前,肩膀轻轻相触。
“看吧,你果然能做到。”李小七说。
“因为有你。”李拜天回答。
他们转身走向各自的未来,但这一次,是并肩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