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湖面上漂着几片浮萍，柳絮落在青石阶上，像是下了一场未完的雪。萧念站在廊下，团扇在手中转了又转，扇骨磕在掌心，倒像是硌着什么。

小桃捧着茶盏，几次想开口，到底没敢。郡主这两天总爱往这儿站，眼睛盯着门口的方向，一盯就是半日。她心里明白，可这话说出口，怕是要扎人。

小桃（阿念丫鬟）今儿天气倒是暖和

小桃试探着开口

你没接话，目光依旧落在远处。府门前有人影晃过，你指尖微微一颤，随即又恢复如常。

小桃叹了口气，低头退到一边。她伺候郡主多年，从没见她这般模样。从前若是等不到人，顶多蹙个眉，如今却是连眼神都藏不住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你猛地转身，却只是几个家丁牵着马往马厩去。你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扇柄上的雕花。

顾骁已经三天没来了。

春宴那天，他在太后跟前护着她，语气沉稳，不急不躁。可事后他看她的眼神，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有话要说，又像是不愿多言。

你抿了抿唇，转身进了屋子。你今日还要去绣楼，母亲交代的绣样还没选好。

刚走到门口，一阵风掠过，带起满庭柳絮。你伸手扶了扶鬓角，却听见一声熟悉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果真是他。

玄色劲装，腰间佩剑未卸，身后跟着牵马的侍卫。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你心上。

你站住脚，团扇轻轻合在胸前。

萧念（郡主）你要去哪里？

你问得轻巧，像是随口一问。

顾骁站在三步之外，目光落在你脸上。他本想直接开口，却被你这副故作轻松的模样搅得心头一紧。

顾骁（大将军）北疆告急，即刻启程。

你愣了一下，手里的团扇差点掉落。

萧念（郡主）这么急？

顾骁（大将军）军情紧急，耽误不得。

你点点头，目光落在他腰间的佩剑上。那把剑你见过无数次，剑鞘上的纹路你闭着眼都能描出来。可今天看着，却觉得陌生。

萧念（郡主）什么时候回来？

顾骁（大将军）等我回来

你抬起头，直视着他

萧念（郡主）你总是这样说话

顾骁顿了顿，嘴角微扬

顾骁（大将军）你不也总是这样问？

你一时语塞，想笑，却笑不出来。

风又起了，吹起你的衣角，也吹乱了他的发梢。两人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远处传来一声惊鸟，扑棱棱飞过水面，惊起一圈圈涟漪。

萧念（郡主）你……路上小心

你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顾骁看着你，忽然伸手，替你拂去肩头的一片柳絮。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

你怔住了，眼睁睁看着他收回手，转身朝马匹走去。

萧念（郡主）顾骁！

你突然出声。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萧念（郡主）你……

你咬了咬唇

萧念（郡主）你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顾骁笑了，笑声低沉，像是从胸腔里传出来的。

顾骁（大将军）哪件事？

萧念（郡主）你说过的……要活着回来。

他终于回头看了你一眼，目光坚定。

顾骁（大将军）我从不骗过你

说完，翻身上马，马鞭一扬，尘土飞扬。

你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角，手中的团扇不知不觉间攥得死紧。

小桃从屋里跑出来，欲言又止。

小桃（阿念丫鬟）郡主……

你摇摇头，转身往绣楼去。

萧念（郡主）走吧

绣楼里，檀香袅袅，针线摆了一桌。

母亲早已等候多时，见她进来，抬眼看了她一眼。

萧母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

萧念（郡主）还好

你坐下，拿起一块绣样

萧念（郡主）今天的绣样我挑好了，您看看这个红梅图如何？

母亲看着她，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

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绣架上，映出一片斑驳光影。

萧念坐在绣架前，手中的针线穿梭如飞。她绣的是梅花，一朵一朵，层层叠叠，像是要把整个春天都绣进去。

夜色渐深，府中已是一片寂静。

萧念独自站在回廊下，望着满天星斗。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种情绪——担心。

不是害怕失去权力，不是忧虑前程，而是真真切切地担心一个人的安危。

这种感觉，她曾经以为只会在宇文澈身上出现。

可现在，它却悄然落在了另一个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