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晓被虞烬拎着后领走在山道上时,脑子里已经把自己骂了八百遍。
方才在村子里,她不过是多看了虞烬两眼——准确说,是被他眼底那抹与原著描写截然不同的疲惫刺了心,就被这人像提小鸡似的揪了出来。江慕白拔剑欲拦,却被虞烬一个眼刀钉在原地,那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南宫晓甚至听见身后苏颜倒抽冷气的声音。
“那个……虞大侠,”她试图打破沉默,脚下被石子绊得一个踉跄,“咱能商量下吗?你这姿势容易让我脑充血,万一我‘预知’能力因为缺氧失灵了,损失可就大了。”
虞烬脚步未停,声音没什么起伏:“闭嘴。”
“……”南宫晓乖乖闭了嘴。心里却在疯狂刷屏:我造的什么孽啊!好好一个反派,气场强到犯规就算了,力气还这么大!这要是在现代,高低得去参加个举重比赛为国争光啊!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山道渐缓,眼前竟出现一处极不起眼的院落。院墙是用碎石垒的,墙头爬满了枯藤,木门上的漆皮剥落大半,若不是门楣上挂着块歪斜的“虞府”木牌,南宫晓真要以为这是哪个猎户的废弃小屋。
这就是那个令江湖闻风丧胆的虞烬的住处?跟她写的“魔尊殿宇,煞气冲天”差了不止十个档次啊!
虞烬推开门,院里倒是收拾得干净,墙角堆着劈好的柴火,廊下挂着几串晒干的草药。听到动静,西厢房里走出个须发皆白的老伯,穿着打补丁的青布短褂,看见虞烬时,原本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又瞥见他身后的南宫晓,愣了愣。
“少主,回来了。”老伯声音有些沙哑,目光在南宫晓身上停留片刻,没多问。
“福伯。”虞烬应了声,总算松开了拎着南宫晓后领的手,“给她找间房。”
南宫晓揉着脖子,刚想跟福伯打个招呼,就听见虞烬补充道:“看紧点,别让她跑了。”
“……”南宫晓翻了个白眼,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跑?就你这地界,导航都搜不到,我跑出去怕不是要被山里的野猪当成外卖?”
福伯引着她往东厢房走,脚步有些蹒跚。南宫晓注意到他左手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很久。她心里一动,原著里似乎提过,救了少年虞烬的那个老人,手腕上有道锁链留下的旧伤。
“姑娘是……少主的朋友?”福伯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南宫晓斟酌着措辞:“不算吧,大概是……不打不相识?”她总不能说自己是作者,现在正被笔下的反派软禁了。
福伯笑了笑,皱纹挤在一起:“少主很少带外人回来,尤其是姑娘家。”他推开一间收拾得干净的屋子,“委屈姑娘了,家里简陋。”
“不简陋不简陋,比我想象中好多了!”南宫晓真心实意地说。她原以为虞烬的住处该是阴森森的,墙上挂着骷髅头什么的,没想到竟是这般烟火气的样子。
等福伯走了,南宫晓才有心思打量这间房。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一张书桌,桌上甚至放着半盏没喝完的茶。她走到窗边,能看见虞烬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福伯给他端了碗药过去。
他背对着她,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夕阳的光落在他乌黑的发上,竟柔和了几分。
南宫晓忽然想起自己写虞烬的设定时,为了突出他的“惨”,刻意加了很多细节:被生父扔进魔域最肮脏的角落,被其他魔族孩童撕扯鳞片,被正道修士抓住后锁在铁笼里暴晒三日……那些她敲在键盘上的文字,此刻变成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忽然就变得沉重起来。
“啧,南宫晓啊南宫晓,你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当务之急是怎么活下去,顺便想想怎么改写剧情,别让这大魔头最后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虞烬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油纸包。
“喏。”他把纸包扔给她。
南宫晓接住,打开一看,是几块桂花糕,还带着点温度。她愣住了:“给我的?”
虞烬没看她,走到桌边拿起那半盏茶,仰头喝了:“福伯做的,不吃就先杀了你。”
“别啊!”南宫晓赶紧拿起一块塞进嘴里,软糯香甜,“挺好吃的啊!福伯手艺不错嘛,比我们那儿的网红糕点强多了。”
“网红糕点?”虞烬皱眉。
“哦,就是……”南宫晓想了想,“就是城里很有名、很多人抢着买的点心。”
虞烬“嗯”了一声,没再追问。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忽然问:“你今天跟江慕白说,你能预知未来?”
南宫晓心里咯噔一下,嘴里的桂花糕都不香了。她咽下去,干笑道:“是啊,略懂略懂。”
“那你预知到什么了?”他转过身,黑眸沉沉地看着她,“预知到我会杀了你吗?”
空气瞬间凝固。南宫晓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戾气,那是她写了无数次的、属于魔头的残忍。可不知怎的,她竟从那戾气深处,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她定了定神,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预知到这个。我预知到的是……你其实是个好人。”
虞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却没什么暖意:“好人?南宫姑娘,你这预知能力,怕是不太准。”
他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气息带着淡淡的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南宫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住了墙壁。
“你怕我。”他陈述道,语气听不出情绪。
“谁、谁怕你了!”南宫晓嘴硬,“我这是……战略性后退!对,就是你们说的……嗯,审时度势!”
虞烬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抬手,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南宫晓吓得闭紧了眼,心脏狂跳。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落下,他只是轻轻拂去了她嘴角沾着的一点糕屑。
“安分点,”他收回手,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淡,“在我这儿,别耍花样。”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门被轻轻带上。
南宫晓瘫软在墙上,大口喘着气:“吓死我了……这反派的气场也太强了,简直是行走的制冷机。”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窗外,虞烬站在院里,望着天上刚升起的月牙,指尖微微动了动。
福伯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少主,这姑娘……”
“留着有用。”虞烬打断他,“她知道的好像比我想的多。”
福伯叹了口气:“少主,凡事留一线……”
“我做事,何时需要留一线了?”虞烬的声音冷了下来。
福伯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那间亮着灯的东厢房,轻轻摇了摇头。
屋里,南宫晓啃着桂花糕,忽然觉得,这次穿书,或许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她看着桌上剩下的几块糕点,忽然觉得,这个大魔头,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相处?
当然,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按了下去。
“南宫晓,清醒点!他是反派!是你亲手写的大反派啊!”她对着空气握拳,“你的任务是拯救他,不是攻略他!”
只是不知为何,脸颊却有些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