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知州从怀里掏出帕子不停擦着额上冷汗,只是擦完一片又冒出更多,心中叫苦不迭。
他是赵祯心腹,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心里都有数着呢。
白家老爷病势日重,却还没到立刻病死的地步,这次传出的消息是他联合一些向着他的乡绅耆老、州府官员放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把白氏宗族内那些认为他后继无人的豺狼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谁成想,那些人竟然如此大胆,以为顾廷烨是白望瑜唯一的亲人,丧心病狂地派人去刺杀他!
那些傻子什么也不知道,可他不一样啊!
他简在帝心,他是官家看重的臣子,他有诸多同年亲友在东京为官,宸贵妃的身份别人不知道,可他知道啊!
那顾廷烨不光是侯府嫡子,更是宸贵妃亲子,是仪嘉公主同母异父的兄长!若是他在这扬州城出了什么事,宸贵妃必定迁怒于他,他的仕途就到头了呀!
越想越恨,扬州知州在心底咬牙切齿地把白氏那些搞事的人骂了八百遍,才得了宸贵妃一句话。
“找。”
扬州知州如蒙大赦,告退后匆匆来到扬州府衙,上下官员早已齐聚于此,还有忠勤伯府的袁文纯,就等着他了。
一群人吵闹了半天,为着顾廷烨的生死一夜未眠,除了扬州知州,其他人都是害怕被宁远侯府迁怒责问,其中就有盛纮。
盛纮正好端端坐在自家院里断官司,谁知小厮就给他传了这么个噩耗。
惊闻噩耗,事关前程,他顾不上家里这些鸡毛蒜皮、争风吃醋的小事,连官服都来不及穿就往府衙赶去,留下一院子的女眷侍女和小厮。
卫小娘见盛纮走了,心知在场的人里,唯有王大娘子能解她如今困境,洗清小桃的冤屈,便扑过去抓着王大娘子的衣摆苦苦哀求。
王若弗乐得让林噙霜吃瘪,当即拍板彻查卫小娘的侍女小蝶偷窃一事。
这件事林噙霜做的并不隐蔽,细究起来处处漏洞。她能给小桃扣上偷窃的名声,能在这场交锋中完胜王若弗和卫恕意,靠的其实是盛纮这个当家主君的偏心。
盛纮一走,她在王若弗面前自然不能继续装出柔弱姿态,王若弗可不会像盛纮一样心疼、偏袒她。
虽然王若弗性子直,但管家的手段还是有的,没了盛纮在这儿杵着碍事,她将涉事的人拉下去分别审问,很快就找到了口供中的漏洞。
小蝶被拉下去审问,卫恕意便带着明兰在院中等着,对面站着神色不变、手指却紧紧绞着帕子的林噙霜。
她心里一时觉得无比悲凉。
她也是出身好人家的女孩,若不是父亲病重,怎么会入盛府为人妾室、被人轻贱?她不喜欢盛纮,心中自有一份清高,日子过得清苦也不肯放下身段逢迎他,可这不代表她被他当着满院子人的面斥责喝骂,尊严被踩到了泥地里也毫无所动。
她努力挺直背脊,维持着那一份摇摇欲坠的自尊,只希望能保住无辜受难的小蝶。
很快,王若弗拿到口供翻看起来,唇边露出一抹冷笑,然后猛地将纸重重甩到了林噙霜面前。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这个贱人暗地里苛待卫氏,还敢装模作样地贼喊捉贼!”
林噙霜脸色一白,连声喊冤,王若弗却不吃她那一套,只派人把她身边的周雪娘拉下去重重打板子,正要连她一起收拾时,盛纮身边的冬荣匆匆赶来。
“大娘子,主君吩咐,林小娘管家不力,禁足院中,管家权仍交还大娘子便是。”
这是要保下林噙霜了。
难为他到了官衙还能想起派人来保护林噙霜。
王若弗气了个倒仰,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拂袖而去。
院中人很快散去,卫恕意揽着明兰和劫后余生的小蝶,忍不住落下泪来。
林噙霜逃也似的回了自己院里,见到女儿墨兰恬静的睡颜,这才松了口气,吩咐人把挨了板子的周雪娘带下去好好照顾,转眼便看见墨兰被声响吵醒,坐起来惶然地问:“雪娘被打了板子?为什么呀阿娘?”
林噙霜把她揽进自己怀里,喃喃道:“没事的,没事的,只要你爹爹的心在咱们这儿,便是大娘子,拿咱们也没办法……”
墨兰抓紧了她的袖子,害怕道:“真的吗?”
林噙霜拍拍她的背,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当然了,大娘子再如何厉害,还能厉害得过你爹爹?”
她想了想,又低声道:“你瞧那东京城中,官家独宠宸贵妃,便是正经的皇后也得退避三舍,朝堂上那些大人们,哪个敢多说些什么?不就是因为宸贵妃有官家护着吗?”
官家虚设六宫,独宠宸贵妃十年之久,便是远在扬州的人也有所耳闻,盛纮来林噙霜这里的时候还和她提过几句,她这才知道,那时心下还想,那宸贵妃该有多美貌,手段该如何了得,官家才会连子嗣都不要,一心守着她过日子?
墨兰似懂非懂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