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全带着儿子赵策英和一帮子亲友一起研究这道圣旨,揣度官家的意图,犹豫着是推辞还是接受。
“姐夫,我觉得官家说不定是有意把皇位……”
赵宗全妻弟沈从兴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慎言!这样大的事你怎么敢胡说!”
沈从兴讪讪住口,其他人和他意见一样,本想附和,不防见赵宗全罕见地疾言厉色,当即噤声,不敢再说什么。
赵策英却觉得是个好机会:“父亲,官家明摆着待您不一样,京中邕王兖王嚣张跋扈,几次针对咱们,若是等他们……那咱们还能有活路?”
他年轻气盛,英武果决,才干不输于人,却只能蜗居禹州受人打压,心中早已不满。现在有个送上门来的好机会,不管馅饼里是不是藏了毒,他就是推着父亲走,也要先把这馅饼吃了再说。
见儿子嘴上担忧,眼神中却满是灼灼野心、蠢蠢欲动,赵宗全沉沉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还年轻,不知京中局势波谲云诡。虽说官家无子,放任邕王兖王坐大,可他们无论怎么闹,都在官家手心里翻腾,逃不出去。还有那位仪嘉公主在……”
他感慨道:“咱们这位官家啊,当初见着是个仁慈之主,可自从迎了那位宸贵妃娘娘入宫,为她与满朝文武对峙,手段心性越发冷酷。咱们这时候入京,才是搅进局中,泥足深陷,只怕不得善终啊!”
有人思维一下子被带跑了,嘀咕:“那宸贵妃生不出儿子,官家竟然也不找其他女人生,这样的红颜祸水……”
赵宗全又开始头疼,斥道:“住口!”
赵策英却若有所思。
既然官家如此在乎宸贵妃母女,那过继嗣子一事必然会询问她们的意见,看来入京之后,如何得到这位宸贵妃和仪嘉公主的青睐才是重中之重。
不管赵宗全如何抗拒忧虑,赵祯既然下了旨,就没想过给他拒绝的机会。
在传旨内侍的百般催促下,赵宗全带着家人和一些亲友踏上前往东京的路。
他掀开马车的窗帘回望禹州,忧心忡忡,他的长子赵策英却骑在马上,眉宇轩轩,一双星目凛凛有神,意气勃发。
看得马车里的沈从英满心骄傲,转头去对唉声叹气的丈夫赵宗全说道:“咱们策英真是一表人才,整个禹州也找不出比他更出色的郎君了。这次去汴京,正好给他找一位高门贵女做娘子。”
赵宗全抬眼看去,饶是满心郁闷,也不由得为长子的出类拔萃而骄傲。
另一边,汴京城中。
皇宫内。
白若璇前些年还在柔仪殿和福宁殿随机留宿,这些年为着赵祯身体日益衰弱,便索性留在了福宁殿,只新开了一座栖凤殿,把女儿仪嘉送了过去。
赵祯给她的特殊待遇数不胜数,区区留宿福宁殿的小事,大臣们都不稀得喷,只有皇后心中一梗,但无人在意。
今年开春时,赵祯拉着她去赏梅,吹了些寒风,回来后就有些不适,然后就病到今天。
帝王面色苍白憔悴,清俊的脸庞也消瘦许多,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整个人瞧上去竟是罕见的脆弱。
白若璇和他一起过了这么多年,难免心疼,想照顾他吧,说了没几句话就被他温柔哄劝着离开。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一是怕她过了病气,二就是……他深知她喜欢他很大一部分归功于他的脸,但他比她大了近二十岁,如今病容憔悴,容色减损,便不想让她看见。
有时,赵祯也会想起汉武帝李夫人故事,心中自嘲。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想起将与她天人永隔,便心痛难忍。
身边有内侍瞧出他的心思,竟试探着说可以让宸贵妃陪葬,当即便被他命人拖下去审问了。
他固然舍不得她,可更舍不得让她陪他一起死。
她还那样年轻,时光优待于她,她的面容与当初他们初见时几乎没有差别,他怎么忍心让她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