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崩裂

“让开！”

澹台烬的低吼在寂静的塔林中回荡，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暴戾。他周身的空气因邪骨的躁动而变得粘稠冰冷，那双黑眸深处，隐隐有血色翻涌。

叶知禾被他从未展现过的、近乎妖魔般的骇人气势吓得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但她看着身后嘴角染血、气息萎靡的黎苏苏，又看着眼前明显状态不对的澹台烬，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支撑着她，没有立刻退开。

“烬公子……你冷静一点……”她声音发颤，却依旧试图沟通，“夕雾妹妹她受了伤，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回去再说……”

“回去？”澹台烬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扭曲的弧度，“回去让她继续搞这些鬼蜮伎俩吗？知禾，你看清楚！她根本不是叶夕雾！她是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怪物！”

他的手指猛地指向黎苏苏，指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黑气：“她在害我！她一直都想害我！你还要护着她？！”

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而出，带着被背叛的痛楚和无法理解的愤怒。他不能容忍，唯一给予过他温暖的光，竟然偏向一个来历不明、包藏祸心的怪物！

黎苏苏强忍着经脉中灵力反噬的剧痛，挣扎着站起身。她知道不能再让叶知禾挡在前面，澹台烬的状态明显不对，那逸散出的邪气让她心惊肉跳。

“堂姐，你让开。”她声音沙哑，将叶知禾轻轻拉到身后，直面澹台烬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此事与她无关。澹台烬，你有什么冲我来！”

“冲你来？”澹台烬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带着千钧的压力，“好啊！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刚才在做什么？那镜子到底是什么？！说！”

他每问一句，气势就更盛一分，那压抑的邪力仿佛随时要破体而出！

黎苏苏咬紧牙关。她不能说。一旦说出 过去镜和“般若浮生”的真相，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来自未来，承认了他的魔神身份，一切将再无转圜余地！

她的沉默，在澹台烬眼中无异于默认和挑衅。

“不说？”他眼中最后一丝理智似乎彻底崩断，黑气骤然浓郁，“那我便自己来看！”

他猛地抬手，竟直接抓向黎苏苏手中的 过去镜！那手上缠绕着不祥的黑气，速度快得惊人！

“不要！”黎苏苏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将镜子护在怀中，侧身躲闪！

“砰！”

澹台烬的手未能抓住镜子，却狠狠一掌拍在了黎苏苏的肩头！

那掌力蕴含着邪骨的阴寒之力，黎苏苏本就受伤，如何承受得住？她惨叫一声，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座石塔上，又滚落在地， 过去镜也脱手飞出，落在不远处的地上，镜面光芒彻底黯淡下去。

“夕雾！”叶知禾失声惊呼，想要冲过去。

“别动！”澹台烬厉声喝止，目光却死死盯住了地上那面失去光泽的 过去镜。他一步步走向镜子，眼中充满了偏执的占有欲和破坏欲。他要毁了这诡异的东西！毁了这一切混乱的源头！

“不要碰它！”黎苏苏呕出一口血，挣扎着想要爬过去阻止。

叶知禾看着眼前这完全失控的局面，看着澹台烬那近乎魔怔的疯狂状态，看着黎苏苏奄奄一息的惨状，巨大的恐惧和悲伤淹没了她。她不知道那镜子有多重要，但她知道，绝不能让澹台烬在盛怒之下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就在澹台烬的手指即将触碰到 past镜的瞬间——

叶知禾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了过去，抢先一步将 过去镜紧紧抱在了怀里！然后转身，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挡在了镜子和澹台烬之间！

“烬公子！住手！”她抬起头，泪流满面，声音却带着一种绝望的坚定，“求求你！清醒一点！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要再错下去了！”

澹台烬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看着挡在面前的叶知禾，看着她脸上纵横的泪水，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恐惧、悲痛和不肯退让的坚决……

那熟悉的面容，那曾经给予他唯一温暖的光……此刻却用尽全力保护着那个“怪物”，阻挡着他……

一种比邪骨寒意更刺骨的冰冷，瞬间贯穿了他的心脏。

为什么？

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

难道这世间，真的没有任何东西是真正属于我的吗？

滔天的怒火和毁灭欲骤然被一种更深沉、更绝望的悲凉所取代。那翻涌的黑气缓缓收敛，但他周身的温度却仿佛降到了绝对零度。

他死死地盯着叶知禾，眼神空洞得令人害怕。

“连你……”他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也选择她？”

叶知禾抱着镜子的手在剧烈颤抖，她泣不成声，只是拼命摇头：“不是的……烬公子……我不是……我只是不想看你……”

“够了。”

澹台烬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可怕。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他最后看了一眼叶知禾，那眼神复杂到极致，有痛楚，有失望，有无法理解的悲伤，最终全部化为一片死寂的虚无。

然后，他不再看地上的黎苏苏，也不再试图抢夺那面镜子。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转身走向塔林深处浓重的黑暗里。背影孤寂而决绝，仿佛要与整个世界割裂开来。

“烬公子！”叶知禾朝着他的背影哭喊。

但他没有回头，身影很快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塔林中，只剩下压抑的哭泣声和黎苏苏痛苦的喘息。

月光勉强从云缝中漏下，照亮了一地狼藉，和两颗彻底崩裂的心。

叶知禾瘫坐在地，抱着那面冰冷的镜子，望着澹台烬消失的方向，泪水无声滑落。

黎苏苏挣扎着靠坐在石塔下，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无尽的苦涩和茫然。

计划彻底失败，身份濒临暴露，与澹台烬的关系降至冰点，而唯一可能成为桥梁的叶知禾，也因此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未来，该何去何从？

（第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