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烙刑三百年（完）

第十九章：烙刑三百年

烙铁烧得红亮，腥气在刑堂里翻腾弥漫，刺鼻的味道让人几欲作呕。“嘶——”一声细碎的皮肉焦灼声骤然响起，顾清辞胸口那枚柔娘朱印遇热卷曲，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咬紧牙关，唇边溢出的血沫染红了下颌，“陛下……”他的声音微颤，带着一丝凄凉笑意，“这一烙……可够消气？”

林舒冷哼一声，手腕一转，烙铁狠狠压深，将那“此子心，赠阿淑”的印记彻底炙成漆黑，空气中焦臭愈发浓烈。“才第一烙，急什么？”她的声音冰冷如霜，眼神却燃烧着隐忍的怒火。

刑架旁的谢知非忽然咳嗽起来，他的声音沙哑，却不失分量：“陛下可知……柔娘为何选他？”轮椅碾过地上的血泊，发出“咕噜噜”的黏腻声。他摊开一张褪色的婚书，纸页泛黄，仿佛承载了百年的秘密，“顾清辞本是您指腹为婚的驸马——若不是苏国公当年调换婴孩，他该是苏淑的夫君。”

林舒怔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前世的画面：及笄礼上，少年曾递给她一只糖画眉鸟。她还记得那天阳光明媚，而庶妹讥讽道：“乞丐配乞丐，倒也相称！”

“所以那糖画……”她猛地加重手中的力道，烙铁深深嵌入顾清辞的胸膛，“是你给的？”

顾清辞全身剧烈抽搐，额角青筋暴起，他勉强挤出声音：“臣……攒了三年铜板……才买下那只糖画，想讨陛下欢心……”话未说完，刑堂的地砖竟猛然裂开！

伴随着低沉的震动声，一具冰棺缓缓从地下升起，正是本该安睡于皇陵中的柔娘遗体。棺内尸身静默无声，但心口的白玉簪却嗡嗡震颤，仿佛回应着某种召唤。

“阿淑。”谢知非伸手轻触冰棺表面，语气复杂，“你娘亲最恨人欺瞒。”话音刚落，他突然掰开尸体僵硬的右手掌——里面赫然攥着半块残破的糖画！

林舒瞳孔微缩，迅速抢过糖画，动作干脆利落。琥珀般的蜜色中封存着一张字条，字迹娟秀：“兀术、阿淑、清辞，三心连命。”

她猛地撕开顾清辞衣襟，炭化的朱印之下，露出一枚与她和谢知非一模一样的蛊毒烙印！

“三生蛊……”谢知非眼眶湿润，泪水混杂鲜血滴落，“柔娘用自己的性命种下的蛊，为的是让我们三人永世纠缠。”

就在这时，堂外传来一阵细弱的婴啼声。乳母抱着一名双眼闪烁金光的婴儿踉跄跪倒，“陛下！小殿下他……开口说话了！”

婴孩双瞳流转异样的光泽，稚嫩的嗓音清晰异常：“武瞾，二十载凤位换我成人。”

林舒面色一沉，五指如同铁钳般掐住婴孩脖颈，“谁教你的？”

“是娘亲呀。”婴孩咧嘴一笑，露出尖锐的牙齿，“柔娘每晚都来教我，说姐姐心软，必不舍杀弟……”

话音未落，冰棺轰然炸裂！柔娘尸身坐起，白玉簪掉落，化作齑粉散去。簪内竟藏着一枚银铃，与林舒前世佩戴的一模一样！

“阿淑。”尸身竟然开口说话，“抱抱弟弟。”

林舒骇然后退，厉声叱喝：“装神弄鬼！”镇国剑划出一道寒芒，直劈向尸身，却穿透了虚影！

“是北疆镜花术！”谢知非失声惊呼，“苏婉如根本没死！”

刑堂四壁骤然显现无数冰镜，每一面都映照着苏婉如怀抱婴孩的虚影。“好姐姐，猜猜哪个是真？”她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刑堂中，犹如鬼魅。

顾清辞突然挣断镣铐，毫不犹豫扑向东南方向的一面冰镜！“臣赎罪——”他用尽全力撞碎镜面，怀中竟爆出真正的狼瞳婴儿！

镜阵崩塌，苏婉如的真身从暗处跌出，心口插着那枚白玉簪。“你……何时看破……”她的声音虚弱，却满含怨毒。

林舒踩住她的手腕，冷笑道：“娘亲从不用白玉——她嫌像丧服。”她剑尖挑开簪子，露出底下隐藏的北疆王庭徽纹，“是你生母的遗物吧？”

婴孩忽然发出尖啸，双瞳射出金光，刑堂地底骤然涌出数百名匈奴死士，他们的额间皆刻有狼图腾，气势汹汹。

“天狼卫听令！”婴孩吐出口成人般的低沉嗓音，“诛杀武瞾！”

然而林舒冷笑一声，将滚烫的烙铁掷入死士群中，“秦啸！还不动手？”

本该死去的秦啸从尸堆中暴起，玄铁军反围匈奴死士：“臣诈死十六载，终得陛下信号！”

苏婉如癫狂大笑：“信号？可是心口烙伤？”她猛地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与林舒一模一样的烙痕，“我也有呢……好姐姐。”

双生烙痕在火光中产生共鸣，林舒心口剧痛难忍，踉跄跪地时瞥见顾清辞——他胸口的碳化朱印正逐渐剥落，显露的同样是那枚烙痕！

“三重烙心刑……”谢知非喃喃自语，“原来都是祭品……”

婴孩双瞳骤然流血，“武瞾！你竟用自己作饵诱我现身！”

林舒咳着血，嘴角扬起一抹森冷笑意，“不然怎么……骗过天狼星？”

她撕开心口烙伤，取出藏于其中的冰髓针，毫不犹豫刺入婴孩眉心！

狼瞳黯淡，苏婉如惨叫着试图夺回婴孩，却被秦啸一箭穿心，“婉如……下辈子别骗我了。”

刑堂重归寂静时，林舒抱起昏睡的婴孩。他眉心血洞渗出金色液体，渐渐凝成柔娘的字迹：“阿淑，娘舍天狼星一缕魂，换你二十年帝运。”

玉玺忽然飞入她掌心，底面血字变幻：“武瞾帝运，至此方真。”

登基大典在刑堂举行，林舒踩着苏婉如的尸身加冕，怀中的婴孩逐渐褪去狼瞳。“拟旨。”她任鲜血滴入口中，“一，焚尽所有镜花术遗存。二，设三生祠祭柔娘。三……”

目光扫过跪伏的谢知非与顾清辞，“朕要改年号——凤择。”

凤择元年的雪夜，新帝独坐三生祠，指尖缓缓摩挲碑文：“兀术、阿淑、清辞，三心连命。”

谢知非推着轮椅靠近，“陛下可知柔娘最后的心愿？”他展开染血的婚书，“她希望……我们三人共生共荣。”

顾清辞捧着碳化的糖画跪倒在地，“臣愿受三百烙刑……换陛下一个笑颜。”

林舒却将糖画掷入火盆，“朕嫌脏。”

她剖开婴孩襁褓，取出心口冰髓针，针尖映出猩红的眸色，语气冷彻：“但朕准你们……看着朕开创盛世。”

“毕竟娘亲说了——”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唯动心者，方受蛊制。”

而后，她唇角勾起一丝冷冽弧度，“而朕，早已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