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

黎灰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只香囊，置于鼻尖轻嗅。薄荷的清凉混合着若有若无的樟脑气息钻入鼻腔，瞬间提神醒脑。这种配方他从未闻过，不似中原任何一味香料。

"王爷，查过了。"黑衣侍卫单膝跪地，"太医院几位老供奉都说不出这香囊里的全部成分，只说其中一两味药材像是西域传来的。"

黎灰唇角微勾："有意思。"他将香囊收入袖中，"时大小姐近日在做什么？"

"回王爷，时小姐前日在尚书府赏花宴上..."侍卫详细禀报了时希如何反将时如嫣一军的经过。

"好一招将计就计。"黎灰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继续盯着，尤其是她与时国公的接触。"

侍卫刚退下，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户部侍郎周大人满头大汗闯进来："王爷，不好了！城南爆发瘟疫，已死了三十余人！"

黎灰眉头一皱："何时的事？"

"三天前开始的，太子命人封锁消息，今早才报到皇上那里。"周侍郎压低声音，"太子提议直接焚毁疫区，皇上...准了。"

黎灰猛地站起，案上茶盏被袖风扫落，碎瓷四溅。焚疫区意味着里面无论染病与否的百姓都将被活活烧死。

"备马，我即刻进宫。"他眼中寒光闪烁，"另外，派人去时府送个信..."

时希正在查看新铺面的地契，青杏慌慌张张跑进来："小姐！宁王府又派人来了！"

这次来的不是普通侍卫，而是一位身着湖绿色衣裙的侍女，自称竹影，是宁王府的一等丫鬟。

"时小姐，王爷托奴婢带话。"竹影行礼后凑近低语，"城南瘟疫，太子欲焚区灭疫，王爷已进宫劝阻。王爷说...若小姐有良策，可写于纸上，奴婢在此等候。"

时希心头一震。瘟疫？焚区？这是最愚蠢的做法！集中焚烧只会造成更大规模的恐慌和逃亡，反而加速疫情扩散。

"青杏，研墨。"她迅速铺开宣纸，脑海中飞速调出现代传染病防控知识。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她写下"隔离分区"四字作为标题。将疫区按感染程度划分；轻症与重症分开；医护专人专岗；进出严格消毒；尸体石灰深埋...

写到一半，她突然顿住。这些措施在现代是常识，但在古代却闻所未闻。一个深闺女子如何懂得这些？

她咬了咬唇，继续写道："曾阅《海外医方集注》，载有类似时疫治法..."这是冒险之举，若黎灰追问起那本根本不存在的医书...

"把这个交给王爷。"她将写满字的宣纸折好交给竹影，"务必快。"

竹影刚走，时希立刻唤来李掌柜："把库房里所有白酒、醋和苍术都装车，再派人去药铺收购艾草、雄黄，有多少要多少。"

李掌柜瞪大眼睛："小姐，这是要..."

"去做就是。"时希语气不容置疑，"再雇二十个壮丁，要口风紧的。"两个时辰后，青杏气喘吁吁跑回来："小姐！皇上下旨取消焚疫区了！改由宁王全权负责防疫！"

时希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她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城南方向隐约可见浓烟升起。那不是焚区的火光，而是黎灰已经开始实施她方案中的消毒措施了吗？

夜深人静时，窗外传来石子击打窗棂的声音。时希推开窗，一个黑影从院墙翻身而入，轻巧落地。

月光下，黎灰一身夜行衣，面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他几个起落来到窗前，递上一卷文书。

"你的方子很有效。"他声音压得极低，"但有几个细节需要当面请教。"

时希迟疑一瞬，侧身让他翻窗而入。黎灰落地无声，身上带着夜露的凉意和淡淡的血腥气。

"你受伤了？"她敏锐地注意到他左臂姿势不太自然。

"小伤。"黎灰不以为意，展开那卷文书，"这个'分区隔离'具体如何划分？太医们争论不休。"

时希借着烛光查看文书，这是城南的坊市地图。她取笔在上面画了几个圈："重症集中在这一区，轻症在这一区，疑似但未发病的在这一区...各区之间要有缓冲带，人员物资不能混用。"

黎灰认真听着，突然问道："《海外医方集注》是什么时候的典籍？"

时希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幼时在父亲书房偶然所见，后来再寻却不见了。许是战乱流失的孤本吧。"

"是吗？"黎灰凤眼微眯，"巧了，我府上也有一册《海外医方》，却无这些内容。"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各怀心思。烛火噼啪作响，映得墙上人影摇曳。

"王爷今夜冒险前来，就为讨论医书？"时希转移话题。

黎灰轻笑，从怀中取出一块染血的布条："这是从第一个死者身上找到的。你见多识广，可认得这是什么？"

时希接过布条，上面沾着些暗褐色粉末。她小心嗅了嗅，一股极淡的杏仁味。现代化学知识立刻警铃大作——氰化物？

"这瘟疫...恐怕不是天灾。"她缓缓道。

黎灰目光一凛："果然。我查到第一个死者是太子门客家的厨娘。"

"王爷！"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是黎灰的侍卫在示警。

几乎同时，时希听到院墙外杂乱的脚步声。黎灰反应极快，一把拉过她躲到床帷后。

"搜！每个院子都不能放过！"粗犷的男声从远处传来，"太子有令，捉拿散布瘟疫谣言的逆党！"

时希感到黎灰的肌肉瞬间绷紧。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时热而急促。两人贴得极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血与墨的复杂气息。

"从后窗走。"她极轻地说，"穿过竹林就是偏门。"

黎灰却摇头："会连累你。"他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塞给她，"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威胁于你。"

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已经照到窗纸上。时希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又将发髻拉散，然后一把推倒床头花瓶。

"救命啊！有刺客！"她尖声大叫，同时向黎灰使了个眼色。

黎灰会意，一把扣住她手腕做出挟持姿态，另一手推开后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