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宁不哭了,也不闹了,趴在许匿怀里像只垂死的猫奄奄一息蜷缩在主人温暖怀抱里,最后一刻。
“好些了吗?你手好冰,我去拿毯子。”许匿手包着谢宁手,低头看着,语气轻而淡,像清风吹起细小碎屑。
“嗯,谢谢。”浓重的鼻音发出,食指无意识挠着许匿的手掌。
许匿起身,抽出手,扶起谢宁,拍拍衣服,弯腰低头,大拇指擦过泪痕带上太阳穴:“等我。”
谢宁抬眼凝视那双清澈的眼睛,雾气携带狂风暴雨的杂泥。
如果这一双眼睛不存在,是完全被创造出来的,那在许昌的世界里,谢宁这个人物可不可以也是被许匿创造出来的完美恋人?在他的心中,谢宁也是个标准的完美无缺人设。
如果是这样,那就让夜的乐章蒙盖所有光的夺目吧,让我永远落下无休的帷幕,世界与纷乱全部消散。
“暖和了吧?”许匿把毯子盖在谢宁身上,紧紧抱住身体,“还难受吗?”
谢宁笑笑,摇头:“恢复得挺好,没事,不用担心。”
“许匿。”奇怪的声音埋过室内所有杂音。
许匿偏头看向谢宁侧脸:“怎么了?我去给你倒牛奶?”
许久寂静被打破:“我爱你,所以你存在一个无可动摇的重要位置,我把你当作富人对待利益那样重要。”
“回答我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我们就跑到没认识的地方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谢宁深深叹口气,抽出他拥抱,直视:“你为什么存在?”
那份刻在信件上的标准答案又一次呈现:“因为有你所以我存在。”
“你存在,所以我在这个世界有了颜色欣赏。”
“你活着,你存在,所以我存在。”
篝火继续燃烧,咖啡杯褪去青色,无奈的笑意略过哭泣,小声:“果然这样,我猜得没错。”
“怎么了?”许匿埋在谢宁肩上,靠在耳旁,细语。
谢宁起身回房间:“太晚了,睡吧。”
许匿看着离去的背影:“还是一起吗?”
谢宁顿住脚步,深思,点头:“好。”
于是许匿像小时候放学见到父母一样,跑到房间放被子,期待他上床休息。
谢宁轻叹口气,回房睡觉。
天还暗,双目如潭点明深渊的深邃无尽,谢宁翻来覆去睡不着,春风吹拂般轻轻下床。像许匿平常给他做早餐一样,谢宁给许匿做了一顿早餐。
三明治,牛奶,咖啡,还有蓝莓蛋糕。
快完成时谢宁突然停住,他想起来,这些都是他喜欢的,是许匿平常会给他做的。许匿从来没有透露过他的饮食习惯,只默默把他喜欢的当作财富一样对待。那套标准里也没有提过他的生活习惯,他的嗜好。
谢宁的泪水滴落在盘中三明治的边缘上,奇怪的是,他低头想要擦拭泪水时,他诧异地发现这个三明治的边缘也被烧焦了。
一切的一切又重复回来了,如同刚开篇的故事陈词一样,一场死亡循环的戏码再次出现在这个地方。
谢宁的泪水制不住地向下流,好像他真的失去了一个挚爱的真实人类。
“醒了吗?我刚刚起床没看见你。”许匿带着困倦,似乎刚醒。
谢宁慌乱擦掉眼泪,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轻松自然:“嗯,四点多就醒了,睡不着。”
“在做早餐?”许匿踏进厨房,好奇端详。
“对,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我就做了点……我平常吃的。”
“没事,”许匿一笑略过,“你喜欢的我就喜欢。别内疚。我来吧,你去桌上等着。”
许匿夺过位置,谢宁傻傻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不去等着吗?”许匿注意到他没动,问。
“三明治边缘烧焦了,我去重烹一个。”谢宁拿盘中三明治,倒到垃圾桶。三明治一瞬间腐烂发霉,像很多天之前就停在这里。
谢宁望着发霉的三明治,动也不动。
“怎么了?在看什么?”许匿转头,手攥着谢宁的衣角。
“三明治,烂了。”
许匿没理解:“烂了重烹一个好了,别担心,我来。”
谢宁摇头:“不是,很早就烂了,我一直没发现。”
“那我待会儿去扔,可能是我没注意,对不起啊。”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一直没发现,我一直在一场梦里,还愚蠢地以为这是现实。”
“我去桌上等着。”谢宁拉开椅子,坐下。
许匿没怎么理解,回头继续烹三明治。
“好了,吃吧。”许匿端三明治放到谢宁面前,拉开椅子,坐在他的对面。
三明治还是重复往日的味道,干瘪中透露甜味。谢宁用力咬破,嘴唇的鲜血缀在麦香三明治上,他伸食指触摸,暗红点明肉体。
“怎么了?三明治是不是出问题了?”许匿低头,拿过他手,手背粘暗红,蹭没。
“没,不小心咬破唇了。”
“纸巾在这儿。”许匿递去纸巾。
纯白染上鲜红,谢宁垂眸看斑点血迹,轻声埋怨:“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
“嗯?不可以吗?”许匿抬头注视他。
“我不知道怎么还你,怎么处理这段美好到不真实的爱。”
“我没感受过无忧无虑的日子,我不知道接下来怎么样,我怕你真的走了。”
许匿轻笑,手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还啊。”
“我爱你所以我付出,我奉献,而不是因为我想获得更高价的利益。这不是一场商业合作。”
“我就是因为爱你所以存在的,别怕。”
谢宁深呼吸几下,让狂风骤雨平息成静止的时钟。
许匿放下手,开始找话题和谢宁聊。但无济于事,全部用敷衍的“嗯”“知道了”“还好”搪塞过去,许匿感受不到情绪一样始终在寻找。
“外面下雪了。”谢宁看向窗外,突然说。
“你一会儿是要出去吗?记得保暖好,别感冒,别像去年冬天就腹泻了几天。”
“你帮我去买蓝莓蛋糕好不好?我想吃蓝莓蛋糕了。”谢宁没直接回他。
许匿顿住几秒,回答:“我现在去。等我。”
许匿穿着谢宁送的米色棉袄,戴矢车菊蓝围巾出门买蓝莓蛋糕。走前,他向谢宁寻求一个拥抱。
谢宁愣在原地,僵硬地轻轻抱住他。
许匿吞噬宇宙般紧紧将他抱在身体里,不松手。
“去买吧,一会儿雪大了就不好走了。”
“嗯,等我回来。”
许匿的背影一点点消散在谢宁视野内,走出那片禁锢的森林。
谢宁翻找信件,把它撕成碎屑,扔向燃烧的篝火。篝火冒出星星的蓝光,玻璃的雾气消散,风铃不再摇曳,照片模糊边缘,记忆钉在屋内,全部定格在温暖的屋里。大雪停了。
谢宁只穿单薄的矢车菊蓝毛衣,跑向屋外,停留很久时间。冷风刺骨,他却听不到冷风的呼唤,呆呆望向远方的商店。
许匿不会再回来了。他真的走了。
那句“等我”的承诺不会实现了。
室内犹如战争后的废墟,寂静安宁。
没有一点声音,所有一切静止在原地。钟表停止转动,狂风暴雨回归平静,光射进枯萎玫瑰微小缝隙,笔墨坍塌在最后一本书籍上,隐约露出一个单词——“Disappear”。
谢宁行尸走肉般回到室内,环望温暖的家,眼神空洞。
结束了。
许匿死了,他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再有第二个N被创造,不会了。
没有人会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给他做边缘总会烧焦的三明治,没有人会半夜带他欣赏烟花,没有人会在他写作时给他弹奏钢琴曲,提供灵感,也不会再有人提醒他天冷添衣,在他生日虔诚地祝福。
全部都像计算器归零键一样归零了。
谢宁呆望了很久,然后从房间抽屉里拿出和许匿答应好去海边旅游准备的漂流瓶,在书桌上最后写下属于“U”的文字,把它放在漂流瓶中,拧紧瓶盖,放生大海。
海风吹来,潮汐退涨,漂流瓶漂向远方,谢宁漫无目的地逛在沙滩,轻轻附带:“我们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