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箱提示音响起的时候，顾阳的心跳几乎同步漏了一拍。
他正在图书馆修改一段代码，苏寒雪安静地在一旁看书。那封来自“华文出版社”的邮件静静地躺在收件箱最顶端，标题是“关于《星辰予你》稿件的答复”。
“来了。”他声音有些干涩，手指悬在触摸板上，竟有些不敢点下去。
苏寒雪立刻放下书，靠了过来，眼神里带着同样的紧张和期待：“快看看。”
顾阳深吸一口气，点开邮件。
邮件内容很长，措辞礼貌而专业。编辑先花了不少篇幅称赞了小说的“立意新颖”、“文笔细腻”、“情感真挚”，看到这里，顾阳的手心微微出汗，苏寒雪的嘴角也扬起了笑意。
然而，“但是”之后的内容，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但很遗憾，经编辑部综合评估，认为作品的市场定位稍显模糊，介于青春文学与现实主义之间，恐难以在当下市场取得亮眼成绩…故暂无法纳入出版计划…祝您未来创作顺利…”
空气仿佛凝固了。
刚才的期待和紧张，瞬间被一种空荡荡的失落感取代。顾阳盯着屏幕上的“很遗憾”三个字，感觉胸口有点发闷。尽管做过心理准备，但当明确的拒绝真的来临，滋味还是不好受。
“没关系，”苏寒雪最先反应过来，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伸手握住他放在桌下的手，“这家不行就换一家。而且他说了文笔和情感很好，只是市场定位问题，这不是作品本身的质量问题…”
她理性地分析着，一条条反驳着退稿信里的说辞。
顾阳知道她说得对，但那种被否定、被拒绝的挫败感，还是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他勉强笑了笑，点点头：“嗯，我知道。我再看看别的出版社。”
话是这么说，但他之后的时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代码也敲错了好几次。
苏寒雪看着他强打精神的侧脸，没再多说，只是默默地把他的水杯续满。
这时，顾阳的手机响了，是周明的大嗓门透过听筒传出来：“老顾！救命啊！运动会男子三千米没人报，班长快给我跪下了！你顶上吧！求你了！为寝室荣誉而战！”
若是平时，顾阳肯定会找理由推掉，他擅长的是脑力运动，对长跑实在不擅长。
但此刻，一种莫名的、想要发泄的冲动涌了上来。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行，我报。”
挂了电话，苏寒雪诧异地看着他：“你报了三千？”
“嗯，”顾阳扯出一个笑，“换换脑子，挺好。”
苏寒雪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她没有劝阻，只是点点头：“好，那天我去给你加油。”
运动会那天，天气晴朗，操场上人声鼎沸。
三千米比赛即将开始，顾阳在起跑线做着简单的热身，心情复杂。投稿失败的阴影还在心头盘旋，此刻又添上了一点对即将到来的比赛的紧张。
“顾阳！”清脆的声音传来。
他回头，看见苏寒雪穿过人群跑来，手里还拿着一瓶功能饮料。她今天穿了简单的运动装，马尾束得高高的，露出光洁的额头，看起来格外清新活力。
“给你。”她把饮料递给他，眼神明亮，“别紧张，量力而行，跑完就是胜利。”
她的到来像一阵清风，稍稍吹散了他心头的郁结。顾阳接过水，笑了笑：“好。”
发令枪响，一群人冲了出去。
顾阳保持着中游的节奏，一开始还好，但跑到后半程，体能的劣势和心情的沉闷开始叠加，每一步都变得沉重起来。肺像要炸开，嗓子眼弥漫着血腥味。
他听到看台上室友们和周明扯着嗓子的呐喊：“老顾！加油！” 也听到了那个清晰而冷静的声音，混在嘈杂里，却准确地落在他耳中：“顾阳！调整呼吸！坚持住！”
是苏寒雪。她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内场边缘，跟着他跑动的节奏，一边跑一边给他指导。
最后冲刺圈，顾阳拼尽全力，超越了两个几乎同样筋疲力尽的对手，最终以一个不太难看的第八名冲过了终点。
过线后，他直接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汗水像雨一样滴落在塑胶跑道上。失望感再次袭来——投稿失败了，连跑步也这么狼狈。
一瓶拧开的水递到他面前。
他抬头，苏寒雪站在他面前，微微喘着气，额角也有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刚才跟着他跑累的。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失望，只有满满的心疼。
“很棒了。”她说，声音很温柔。
顾阳接过水猛灌了几口，喘着气摇头：“第八名…太差了。”
“谁说的？”苏寒雪看着他，忽然从身后拿出一个细长的纸盒，递到他面前，“在我心里，你是唯一一个跑完全程、没有放弃的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顾阳愣了一下，接过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支定制的金属书签。书签顶端精致地雕刻着一个奔跑的小人剪影，下面刻着一行清晰的小字：
“给我的作家：愿你在梦想的马拉松上，永不止步。”
那一刻，操场所有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
投稿失败的挫败，跑步失利的沮丧，都被眼前这个书签，和眼前这个人温柔而坚定的目光熨帖平整。
她看懂了他所有的失落，并用一种最巧妙的方式，将两件看似无关的挫折联系在一起，给了他最需要的力量。
跑步的终点线不是终点，退稿信更不是。
梦想是一场马拉松，而她，会一直陪他跑下去。
顾阳握紧了那枚微凉的书签，感觉一股全新的、更加沉稳的力量从心底涌起。
他抬起头，看向苏寒雪，汗水还挂在睫毛上，眼睛却亮得惊人。
“嗯。”他重重点头，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们一起跑。”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