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猛的从床上坐起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她看了眼手机时间是午夜十二点苏瑶坐在电脑前指尖刚敲完拆迁专题的最后一个字。电脑屏幕突然暗了半秒,再亮起时,右下角的邮件图标正疯狂闪烁,像濒死者的脉搏。没有发件人,没有主题,正文只一行宋体五号字:“老钟表厂拆迁前最后一夜,来车间看样东西,关于十年前的指印。”附件是张压缩到模糊的照片——暗黄色的墙面上嵌着铜钟,钟面蒙着厚锈,唯有三点零七分的刻度旁,凝着道暗红指印,边缘泛着诡异的光泽,像刚凝固的血。苏瑶的指尖顿在键盘上。老钟表厂是她上周刚跑过的选题,那地方在城郊拆迁区,废弃十年,只剩断壁残垣
她记得车间角落确实有个嵌墙的铜钟,当时指针也卡在三点零七分,钟面干净得反常,没有一丝锈迹,更别说什么指印。“恶作剧?”她揉揉发酸的眼睛,鼠标移到“删除”键上,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作为跑社会新闻的记者,她对“十年前”这三个字格外敏感——老钟表厂废弃的原因,档案里只写着“设备老化”,但附近居民总含糊其辞,说十年前有个修钟女工在车间里没了,具体怎么没的,没人敢提。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砸在玻璃上发出啪嗒”声,像有人在用指甲敲。苏瑶抓起相机和录音笔,刚走到玄关,手机突然弹出条日历提醒,是她三天前设的:“别去老钟表厂,别碰三点零七分的钟。”她愣了愣。三天前她还没去钟表厂拍专题,怎么会设这种提醒?指尖划过屏幕删除提醒时,冰凉的玻璃映出她发白的脸,身后的客厅里,挂钟突然“滴答”响了一声,指针正指向三点零七分。苏瑶猛地回头,挂钟好好地停十二点零六分,刚才的声音像错觉。但她不敢再等,抓起伞冲进雨幕出租车的前灯刺破夜色时,她隐约看见后视镜里有个穿蓝布衫的影子,站在楼道口,头发湿淋淋地贴在脸上。
老钟表厂的铁门没锁,推开时“吱呀”声刺破雨幕,惊飞了檐下的夜鸟。车间里弥漫着铁锈和霉味,手电筒的光柱扫过断墙,最后落在角落的铜钟上——和照片里一模一样,钟面蒙着锈,三点零七分的刻度旁,暗红指印清晰得可怕,甚至能看见指节用力时留下的纹路。
苏瑶举着相机凑近,镜头里突然闪过一道蓝影。她猛地抬头,钟的另一侧站着个女人,穿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滴着水,正对着她笑。女人的脸藏在阴影里,唯有嘴角的弧度泛着青灰,像泡在水里泡久了。
“你也来寻指印?”女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的涩感。
苏瑶往后退了半步,手电筒的光晃在女人身上,却穿了过去——女人的身影在光柱里变得透明,像水汽凝结的幻影。等她再眨眼,女人已经消失了,只剩铜钟嵌在墙上,钟面玻璃上的指印,似乎比刚才更红了些。
“幻觉?”她按了按发紧的太阳穴,举起相机想拍铜钟,镜头里却突然映出自己的脸——脸色惨白,头发湿淋淋地贴在脸颊上,和刚才看见的女人一模一样。
苏瑶的心脏猛地一缩,手机从口袋里滑出来,屏幕亮起时,她看见锁屏壁纸变了——不是她常用的风景照,而是张老照片:穿蓝布衫的女人站在铜钟前,手里拿着修钟的工具,钟面干净,指针停在三点零七分。照片下方有行小字:“1993年,钟表厂修钟组,林秀。”
林秀?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见过。苏瑶蹲下身捡手机,指尖触到地面的积水,水里映出的影子突然动了——不是她的动作,而是影子里的人抬起手,慢慢指向铜钟。她猛地抬头,铜钟的指针不知何时开始转动,从三点零六分,缓缓滑向三点零七分。
“滴答,滴答。”铜钟的声音在空荡的车间里回荡,苏瑶突然想起上周采访时,守门老人说的话:“十年前那个雨夜里,林秀在车间修钟,第二天就没见她出来。有人说她是被钟砸了,有人说她是走丢了,可我早上开门时,看见车间里的钟停在三点零七分,钟面上有个血指印,擦都擦不掉。”
当时她只当是老人编的故事,现在却浑身发冷。手电筒的光扫过钟面,她突然发现指印的形状很奇怪——不是成年人的手掌,倒像个孩子的,指节处有个小小的疤痕,和她自己掌心的疤痕一模一样。
苏瑶下意识地抬起手,掌心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淡红。那是她小时候爬树摔的,怎么会和钟面上的指印一样?她凑近铜钟,想看得更清楚,指尖突然碰到钟面玻璃,冰凉的触感传来时,她听见“咔嗒”一声,相机自动拍下了照片。
屏幕亮起的瞬间,苏瑶倒吸一口冷气——照片里的铜钟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她,另一个是穿蓝布衫的林秀。林秀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脸贴在她耳边,嘴角的笑清晰可见,而她自己的手,正按在钟面玻璃上,留下一道和原有指印一模一样的暗红指印——那是她刚才攥相机时,指甲嵌进掌心流出的血。
“现在,你也是‘看时间的人’了。”林秀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这次不再是齿轮声,而是和苏瑶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
苏瑶猛地回头,林秀就站在她身后,脸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脸色青灰,眼睛里没有瞳孔。“十年前我也收到过邮件,”林秀抬手,露出掌心和她相同的疤痕,“也看见铜钟,也留了指印,也删过自己设的提醒。”
铜钟的“滴答”声突然变快,像在倒计时。苏瑶想跑,脚却像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秀慢慢摘下头上的发绳,露出和她完全相同的发型。“这钟是民国时的老物件,据说每十年要找个‘看时间的人’,不然就会自己停摆。”林秀的手指划过钟面,指印上的暗红液体顺着裂缝往下淌,“我找了十年,终于等到你了。”
苏瑶的相机开始自动连拍,屏幕里的画面越来越诡异——她的衣服慢慢变成蓝布衫,头发上渗出水珠,掌心的伤口越来越深,血滴在钟面上,和原有指印融在一起。她想扔了相机,手指却像被粘在机身上,只能看着屏幕里的自己,慢慢变成林秀的模样。
“滴答。”铜钟的指针稳稳停在三点零七分,车间里的雨突然停了,窗外泛起鱼肚白。苏瑶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的伤口已经消失,钟面玻璃上的指印变成了两道,并排凝在锈迹里,像一对孪生姐妹。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新的日历提醒。她点开,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是她自己的笔迹:“别去老钟表厂,别碰三点零七分的钟。”发送时间是三天后,备注栏写着:“发给三天前的自己。”
车间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苏瑶抬起头,看见门口站着个年轻女孩,背着相机,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那封没有发件人的邮件。女孩的脸很熟悉,和十年前的林秀、现在的她一模一样。
苏瑶举起相机,镜头对准女孩,嘴角勾起青灰的笑。相机屏幕亮起,新的邮件开始撰写,发件人栏慢慢浮现出一串乱码,正文里,“老钟表厂拆迁前最后一夜,来车间看样东西,关于十年前的指印”这行字,正随着铜钟的微光,一点点显现在屏幕上。
远处传来拆迁队的卡车声,老钟表厂的最后一夜,还没结束。铜钟的“滴答”声再次响起,这次指向的,是下一个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