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芷欣被那只纹着黑蛇的手臂死死按在地上,粗糙的水泥地蹭得脸颊生疼。她偏头看向被踢倒在地的小桃,女孩蜷缩着身子,校服裙摆下露出的小腿满是淤青
“住手!”顾芷欣挣扎着抬头,目光撞进白衣女人冰冷的眼底。女人踩着高跟,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扯过她的头发,迫使她直视自己:“怎么,好学生也要多管闲事?”
戴金链的男人婆晃了晃从顾芷欣包里搜出的现金,嗤笑一声:“来逞英雄?我看你是忘了上次在栩菲楼下,是谁差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句话像根针,扎得顾芷欣浑身一僵。她想起那晚雨锡及时出现,想起日记本里那些不敢示人的心事,更想起此刻远在福利院的奶奶,她的瞳孔骤然放大
“钱我可以给你们,”顾芷欣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但你们得放了她。”
白衣女人挑了挑眉,示意手下松开小桃。小桃踉跄着爬起来,却被男人婆一把推倒:“想走?刚不是挺横吗?把地上的作业本捡起来,给这位‘好学生’磕个头,这事就算了。”
顾芷欣看着散落在渠沟边的作业本,纸张被污水浸得皱巴巴的,上面还沾着泥点。
她猛地挣开束缚,扑过去护住小桃,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尽管屏幕裂着缝,却依旧亮着光。她举着手机对准眼前的一群人,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要是不想被抓,就赶紧走。”
白衣女人脸色骤然一变,冲上前夺手机
顾芷欣的校服扣子在剧烈的推拉中松开,白衣女人一怒,把手机摔在地上,顾芷欣紧张起来,眼神流露出恐惧:“你…”
白衣女人的耳环“叮叮”地响,她在最后一刻压制住了自己打人的念头,问旁边的女孩子:
“这阵子暗网浏览什么多?校园暴力多人看吗”
“前十里面有性侵,校园暴力受众少一点,主要是欣赏受害者那些哭还有动作反应”
女人摸摸黑色的指盖,忽然一笑:
“你倒好运,让人救了你,本来就算了,没想到,你和郑紫夕一班,长得这么甜美,拍个片卖站上估计有不少钱”
“你要干什么?”
……
另一边雨锡在最后一刻得到她在巷口的消息,在极其着急的情况下保持住了冷静,在一个个巷口里面飞窜
几个女生按住她,开始脱她衣物。顾芷欣狠狠地咬了一口抓她的那只手,白衣女人皱眉,正想拽她一脚,一个低沉的声音制止了她。声音不大、透着霸道----在最后一个巷口,他找到了她
“雨锡…”
小桃看见了他,哭了出来
雨锡看着小桃的书包和顾芷欣凌乱的衣服,火气上了心头。
有个混混不守规矩,还在扯着顾芷欣的衣服,被雨锡一掌扇倒在地。白衣女人抽着烟,雨锡神速地抓住她的脖子,猛地扇了一巴掌,声音奇响,香烟被打飞到几米开外,周围人醒悟过来,一拥而上。
雨锡把身上的外套扔到混混脸上,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摔在地上。雨锡学过散打,拥上来的一男三女不是他的对手,白衣女人趁他分神,抄起一条棍子,猛地劈向雨锡肩部,雨锡眼前忽然一阵惚恍,向前趄了几步
“程雨锡!”
顾芷欣朝他摔倒的方向惊叫了一声,这时,巷口转角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几乎是一瞬间,雨箫和雨轩喘着粗气,从后巷赶出。角落有人认出了程雨轩,小桃哭着说:
“雨轩,雨锡要死了……”
“雨轩?”
男人婆认出雨轩,顿时没了气焰:“雨...雨轩哥,我们就是跟她闹着玩...”
“闹着玩?”
“你知道躺地上的是谁吧?”
“我当然……知道,你的……你的……妹妹”
雨轩瞥了眼地上的小桃和被弄脏的作业本,眼神愈发冰冷,“把钱还回来,滚。”
一群人不敢多言,慌忙将现金塞回顾芷欣包里,跌跌撞撞地跑出巷子。
其中一个混混边跑边问她:“白姐,我们为什么要跑呢?我们这么多人。”
“有程雨轩在,走吧,别打这主意。”
“他不就一搞笑男吗?人又幽默又好说话,你怕他干嘛……比起这个,那个程雨箫更可怕……”
话未说完,混混就被拍了一下,白衣女人一边跑一边回:“程雨箫在他面前就是个萝莉”
“啊,他们不是兄弟吗?怎么成男同了”
“你妈,让你平时好好读书不读,这种说话方式叫比喻知道吗”
另一边
雨锡擦着手上的伤来到顾芷欣身边,她捂着膝盖,抬起头,红了眼角,
“对不起……我……我来晚了”
想起昨天晚上对她承诺的话,内疚像流水一样冲垮了雨锡的内心,顾芷欣摇摇头,擦干冷汗,朝他笑了笑
“没事……谢谢您”
“我送你去医务室”
顾芷欣摔的不重,却有一种很痛的感觉,医生皱了皱眉,给她倒了一杯茶:
“半个月没见你又瘦了不少,腿上的旧伤好了吗”
“我得减肥呢”
她的眼睛看着窗外的梧桐树,阳光和煦,穿过叶子却没留下枝叶的光影,如同圣经在煎熬中失去了呢喃
“还减肥呢,饭都不吃几口,小心瘦成竹竿”
医生换了一瓶碘伏,拆开了她的绷带。顾芷欣的小脸紧绷着,试图让脸色缓和。
“变成瘦子就好了呀,下雨时可以穿过雨,这样雨就淋不到我了。”
她虽然在笑着,但在止血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一股疼痛感
“嗯”,顾芷欣抬起头:“他来了。”
“谁?”
“我的同学”
顾芷欣看着医生:
“不要告诉他我得什么病了,就说我什么事儿都没有。”
“为什么?”
“没为什么”
顾芷欣坐直了身子,将目光从窗外转移到了门口,雨锡顺着门找到她,此时药水刚好涂在她的皮肤上。旧的伤口在发炎,椅上放着条带血的绷带,她强忍疼痛尽量让表情自然一些。
“医生她没事儿吧?”
她腿上的伤口像新生似的一针一针扎在雨锡的眼中,医生回答道:
“外伤,但难以愈合,因为免疫力低下”
“她怎么了?是不是摔了一跤,把免疫系统给摔坏了?”
顾芷欣攥着校服下摆的手指泛白,膝盖处渗出的血珠晕染了纱布,她望着雨锡转身的方向,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微信添加界面 。方才医务室里,医生拆旧绷带时,她瞥见雨锡喉结滚动,那双总含着笑的眼睛,此刻像被雨水泡透的墨,沉得发暗 。
医生与雨锡转头看着顾芷欣的反应,只见她坐在椅子上,表情温和,只是眨多了几下眼睛,分明是她给医生的暗号,让他替自己保密,医生只好说:
“她没什么事儿,只是着凉了”
顾芷欣笑着摇摇头:
“一点小病而已,不碍事”
药水涂完,一层薄纱布轻轻的绑在了她的腿上,她动动双腿,像以往一样站了起来,医生嘱咐道:
“少运动,多吃蛋白,多去玩玩”
顾芷欣应了一声,医生看着两人的眼神,心生一计,委托两人去买蛋白保健品---顾芷欣缺少铁蛋白。此时医生还不知道他这一举动会让他荣获“杭州第一电灯泡”的称号
夕阳,太阳已经下山了,路边涌动着车辆和人群的嘈杂声,红绿灯规律的闪烁着,这是傍晚时的杭州。也是她第一次感觉关系不自然了起来,似乎遇见了他自己就要把不好的一面给藏起来,而要把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十字路口,雨锡停了下来,抿了抿嘴:
“那个……我家就在那边,我先走了,就送到这里吧”
傍晚的阳光沐浴在顾芷欣的脸上,她鼓起勇气朝那个背影说了一句等等。雨锡转过头,脸上挤出笑容:
“什么事儿?”
“我们没加微信,联系不方便”
雨锡拿出手机,正要扫她的微信,却看见了她抱着手机的双手,橄榄绿的衬衫遮住了半个手掌,露出纤细而软白的手指。手指软软的,像昨晚那样。顾芷欣朝他抿嘴一笑:
“我明天等你哦,拜拜。”
十字路口,两个方向,代表着两个家的距离,也丈量着两颗心的距离。
顾芷欣今晚没有回宿舍,而是回了伯父家。
刚一进门就看到两个姐姐坐在桌面前,桌上有书,她们一言不发。像是被冰块浸没的乳石。沉寂的客厅熏蚀着顾芷欣的耳朵,她照例的打了个招呼,两个姐姐像没看见低头写着作业,不只是有些尴尬,还从心底生出一丝悲哀。她放下书包刚在稍远的位置坐下,二姨便从厨房探出头说了一句:
“哟,你回来了,坐”
顾芷欣听见这话连忙站起来,经过客厅时,只见第二个姐姐冷了她一眼。两人在家基本十指不沾阳春水,只负责读书,顾芷欣的到来无疑打破了这个平衡。而姨姨看在眼里,加上她没有父母。对顾芷欣的态度也就差了起来。她的饭永远比家里人最小的人矮一点,她睡的床永远会多腾一点出来给妹妹,她明白,她睡的是别人的床。
夜幕降临,饭菜上桌,她依旧是吃半碗。伯伯一边夹菜一边抱怨。桌上的女人们照常吃饭,递了几次意味深长的眼神给她。想到这儿,她吃完自己的饭连忙进了房间。
“明天校门口早餐铺,给你带茶叶蛋。”
雨锡的消息弹出时,顾芷欣正缩在伯父家房间角落,月光从窗帘缝钻进来,落在膝盖纱布上 。她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删去“我可能晚点”,只回了个笑脸,起身将书包里的旧衣服叠好,塞进床底——那是她唯一能藏东西的地方 。
近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客厅传来二姨压低的声音:“她待在这儿就是个累赘,你看她那身子骨,将来指不定要花多少钱治病 。” 顾芷欣攥紧奶奶偷偷塞的买药钱,指尖掐进掌心 。收拾行李时,最小的妹妹忽然哭闹起来,二姨推门进来,看见她手里的背包,冷笑一声:“这就准备走了?我还以为你要赖到我们养你一辈子 。”
顾芷欣没说话,背起书包快步走出房间,刚到门口,就撞见伯父。他塞来两套新衣和一沓零钱,压低声音:“拿着,别让你姨看见 。” 衣服上烟草与洗衣粉混合的气息,让她鼻尖发酸,转身跑进夜色里 。
夜深人静,她收拾东西,偷偷离开了家,比起漠视与冷淡,她宁愿睡在街上。
夜是那么的黑,牵引着女孩回家的心,而她却只能哈哈双手安慰一下自己。这时天下起了雨,风把层层树叶卷起,把雨滴打在她的脸上。
顾芷欣把新衣抱在怀里,缩在公交站台下 。雨丝斜打在脸上,她想起白天说的“瘦到能穿过雨”,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站台广告灯的暖光,照亮她渗血的纱布,像暗夜里开了朵小黄花 。
远处的楼房映照着温暖的灯火。顾芷欣孤独的走在大街上,街边的灯将惨白的光照在她身上,配合着落在阴影处的雨,似乎对应了梵高一生的写照:
“当我死后,世界开始爱我”
“顾芷欣!” 熟悉的声音穿透雨幕,雨锡撑着伞跑过来,身上还穿着那件橄榄绿衬衫 。看见她怀里的行李,又瞥见渗血的纱布,眉头瞬间拧成结 。没等她说话,他把伞塞过来,脱下衬衫裹在她身上,布料残留的温度,瞬间将她包裹 。
“你怎么在这儿?”顾芷欣小声问,手指攥着衬衫衣角 。雨锡蹲下身,盯着她的膝盖,声音放得极轻:“我妈明天回来,睡不着,出来走走 。” 他伸手想碰纱布,又收回手,“医生说不能碰水,你怎么还淋雨?”
顾芷欣低头看着他发顶的雨珠,砸在水洼里溅起涟漪 。想起巷子里他挡在身前扇飞混混的模样,再看此刻他小心翼翼的神情,鼻子一酸 。“我……没地方去 。” 话音刚落,雨锡猛地站起身,把伞往她那边推:“先去附近的便利店,避避雨再说 。”
便利店暖黄的灯光驱散了寒意,雨锡买了热牛奶和创可贴,蹲在她面前,小心地拆开旧纱布 。新伤口还在渗血,他动作轻柔地用纸巾擦去血迹,贴上创可贴 。“明天我陪你去买保健品,顺便……给你买把伞 。” 他低头说话时,发丝扫过顾芷欣的膝盖,痒得她心口发颤 。
顾芷欣攥着热牛奶,小声说:“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可以 。” 雨锡抬头看她,眼底带着认真:“不麻烦,反正我也要去那边办事 。” 两人沉默地坐着,窗外的雨渐渐小了,便利店的时钟滴答作响,衬得空气格外安静 。
凌晨五点,雨停了 。雨锡送顾芷欣去学校附近的民宿,帮她付了一天房费 。“你先住这儿,有什么事随时给我发消息 。”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这是我教室抽屉的钥匙,里面有雨伞和面包,你早上直接去拿 。”
顾芷欣接过钥匙,指尖触到他的温度,连忙收回手 。“谢谢你 。” 雨锡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快进去休息吧,明天见 。” 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顾芷欣攥着钥匙,心里暖暖的 。
第二天一早,顾芷欣刚走出民宿,就看见雨锡站在路口,手里拎着早餐和保健品 。“我问了医生,这个补铁蛋白的对你身体好 。” 他把东西递给她,又从背包里拿出一把蓝色的雨伞,“以后下雨,就用这个 。”
顾芷欣接过雨伞,抬头看着他,忽然想起昨晚在便利店,他蹲在她面前贴创可贴的模样 。“雨锡,” 她轻声开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雨锡愣了一下,挠了挠头,笑着说:“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 。”
两人并肩走在上学的路上,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 。顾芷欣看着身边的雨锡,忽然觉得,或许她不用再“瘦到能穿过雨”,因为有人会为她撑伞,陪她走过每一个雨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