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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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拍落水戏，深秋的河水凉得刺骨。她被拉上岸时冻得发抖，东方末不知从哪冒出来，把自己的黑色外套往她身上一披，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穿好。”他语气硬邦邦的，耳尖却红了，转身就走，被沙曼叫住：“谢了啊，东方老师。”他没回头，只挥了挥手。

颁奖礼后台，记者围着问她“理想型”，蓝天画正想打哈哈，就听见东方末在旁边接话：“得能扛事，还得……能管着她。”记者没反应过来，她却红了脸，抬脚往东方末鞋上踩了下：“胡说什么！”对方没躲，任由她踩，低头时，目光扫过她被外套盖住的裙摆，轻声道：“鞋跟太高，走路小心点。”

后来沙曼给她争取到一个音乐综艺的资源，让她上台打鼓。彩排时，她握着熟悉的鼓槌，突然就想起以前五个人在练习室的日子。演出结束后，手机里涌进一堆消息，凯风发了个鼓掌的表情，子耀说“天画姐超帅”，东方末只发了句：“鼓点没乱，还行。”

蓝天画看着屏幕笑了，指尖在输入框敲了很久，最后发过去一张照片——是她刚才在后台拍的，鼓面上落了片灯光，像极了以前练习室的月光。东方末几乎是秒回：“下次，我去看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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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小熠住进疗养院的第三个月，失眠成了常客。凌晨三点，他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发呆，像在看一幅不断变形的画。护士轻轻敲门时，他立刻闭上眼睛装睡——他怕看到对方眼里那抹小心翼翼的担忧。

他总在凌晨两点准时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那块水渍——医生说那是以前漏水留下的，可在他眼里，有时像只张着嘴的怪兽，有时像片沉在水底的云。护士送来的助眠牛奶放在床头柜上，温到凉，凉到结一层薄皮，他也没动过。

实在熬不住了，他会悄悄下床，沿着走廊走到窗边。外面的路灯是暖黄色的，却照不进他眼底的空茫。他数过楼下松树的针叶，数到第七百多片时会忘记数到哪里。他听过远处马路上汽车驶过的声音，从清晰到模糊，再到下一辆车来，重复成单调的循环。

有次他站在窗边太久，被巡夜的护士撞见。护士没劝他回去睡，只是递来一条毛毯：“风大，披上吧。”他接过毯子，指尖触到布料的纹路，突然想起以前乐队住集体宿舍时，凯风总抢他的被子，东方末的打鼾声能穿透两堵墙。那些吵闹的、鲜活的声音，此刻却像上辈子的事，隔着厚厚的玻璃，听不真切。

他开始害怕天黑。傍晚时分，只要看到夕阳往山后沉，心就会一点点揪紧。饭也吃得很少，餐盘里的青菜叶子摆得整整齐齐，像他试图维持的体面，可筷子戳下去，却总觉得没什么力气。

百诺医生每周会来两次，拿着量表问他“最近一周有几天能睡超过四小时”“对以前喜欢的事还有兴趣吗”。他总是点头，说“还好”，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没好起来”，更怕看到那些藏在关切背后的担忧——那像根软刺，扎在心里，拔不掉，又隐隐作痛。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再过不久，会有个扛着相机的女孩蹲在草坪上拍那只猫，会有敲代码的男生帮他修好了总卡壳的播放器，会有个穿浅灰西装的女人递来加了蜂蜜的热可可。

但在那之前，他只能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漫长的黑夜里，等第一缕天光，像等一个遥遥无期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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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住进这家心理康复中心的第五个月，他发现了一个规律：每天下午三点到四点，草坪东南角的长椅旁，总会出现一个扛着相机的女孩。

她不像来探望的家属那样行色匆匆，也不像医护人员那样带着职业性的温和。大多数时候，她就蹲在那片开着野菊的墙角，镜头对着低空盘旋的鸽子，或是趴在石板路上打盹的橘猫，连风吹动树叶的弧度，都能让她举着相机等上半天。相机的黑色背带在她肩上磨出淡淡的印子，镜头盖悬在胸前，随着她调整姿势的动作轻轻晃悠，像个沉默的钟摆。

洛小熠那时总坐在另一张长椅上，离她不远不近。他不太敢看别人的眼睛，只好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指节因为长期用力攥紧，泛着点不自然的白。医生说他需要多晒晒太阳，可阳光落在身上时，他总觉得像隔着层磨砂玻璃，暖得不真切。

第一次和女孩产生交集，是在一个有风的下午。他正盯着地面上被风吹得翻滚的落叶发呆，突然听见“咔嗒”一声轻响，像有什么东西敲在了心上。他猛地抬头，撞进女孩举着的相机镜头里——那镜头黑洞洞的，像要把人吸进去。

洛小熠的第一反应是往长椅深处缩了缩，指尖瞬间冰凉。他讨厌被注视，尤其是这种带着“记录”意味的目光，像在无声地宣告“你是个需要被观察的异类”。

女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绷，慢慢放下相机，走到他面前。她没立刻说话，先把相机屏幕转向他，阳光在屏幕上投下一层柔光，照亮了照片里的画面：不是他躲闪的侧脸，而是他垂着眼的样子，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一片被风吹起的银杏叶刚好落在他脚边，像枚安静的书签。

“抱歉，没经过你同意。”女孩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草地，“只是觉得……光落在你睫毛上的样子，很像我小时候见过的雪，落得很轻。”

洛小熠愣住了。他听过太多关于自己的描述——“情绪不稳定”“需要静养”“状态很差”，却从没听过谁用“雪”来形容他此刻的样子。他张了张嘴，想说“请删掉”，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女孩像是看穿了他的局促，主动按了删除键，屏幕上的画面消失了。“我叫玫”，她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把相机放在腿上，没再举起来，“不是来拍病人的，就是……想拍点‘安静的东西’。”她指了指那只还在打盹的橘猫，“你看它，就算被风吹得毛都乱了，也还是睡得很安稳，多好。”

洛小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橘猫确实动了动耳朵，又把头埋进了爪子里。他没接话，却悄悄放松了蜷着的手指。

接下来的几天，玫还是每天准时出现在草坪。她不再拍他，只专注于那些小动物和植物，偶尔会跟他说上一两句话。

“今天那只鸽子带了只小的来，你看，羽毛还没长齐。”

“墙角的野菊又开了两朵，紫色的，比昨天的更艳。”

“风大的时候，拍出来的树叶会糊成一片绿，像水彩没干似的。”

她的话很碎，像撒在草地上的阳光，一点一点落在洛小熠心里。他依旧话少，最多在她说到有趣的地方时，轻轻“嗯”一声，但不再像以前那样时刻想着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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熠和玫认识的过程还需要一两章（和子涛和锐雯的认识我打算写在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