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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折发生在他情绪突然低落的那天。早上起来时,窗外的天是灰的,他坐在床边,突然觉得浑身都沉,像灌了铅,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护士来叫他去院子里,他摇了摇头,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任由黑暗一点点漫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窗户被轻轻敲了两下。他以为是护士,没应声,直到那敲击声又响了起来,带着点固执的温柔。他掀开被子走到窗边,看见玫站在楼下,手里举着相机,镜头对着他的窗户。
她见他来了,对着镜头比了个“看这边”的手势,然后转身,把相机对准了远处的天空。洛小熠顺着她的方向看去,不知何时,乌云散了,露出一小块蓝得发亮的天,像被谁不小心打翻了的蓝颜料。
玫又敲了敲窗户,举起相机,这次屏幕对着他,上面是刚刚拍下的那片蓝天。她没说话,只是对着他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天下午,洛小熠第一次主动走出了病房。他没去长椅,径直走到玫身边,看着她拍一朵被风吹得歪歪斜斜的野菊。
“它快倒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很清晰。
玫转过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但它还在开啊。”她顿了顿,把相机递到他手里,“你试试?从这个角度拍,能看见它花瓣上的光。”
洛小熠犹豫了一下,接过相机。冰凉的金属外壳贴着掌心,他学着玫的样子举起,镜头里,那朵歪斜的野菊在风里轻轻摇晃,阳光落在花瓣上,真的泛着一层细碎的光。
“咔嗒。”他按下了快门。
玫凑过来看,笑着说:“拍得不错,有天赋。”
那天的阳光好像突然穿透了那层磨砂玻璃,落在身上时,竟有了点真实的暖意。洛小熠握着相机,看着镜头里摇晃的野菊,突然觉得,或许在这片需要小心翼翼呼吸的地方,也能找到一点点不那么沉重的东西。
从那以后,玫的相机里,开始偶尔出现洛小熠的背影--他坐在长椅上看天,他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银杏叶。而洛小熠的身边,也多了一个总扛着相机的身影,用那些细碎的、关于光影和生命的絮语,慢慢填补着他心里的空洞。
洛小熠和玫熟悉起来后,常被她拉去甜品店帮忙。那间藏在街角的小店,一楼飘着黄油和焦糖的香气,二楼是玫的工作室,堆着摄像机和没剪完的胶片。玫总说:“二楼空着也是空着,等你出院,不如搬来住?”洛小熠没应声,却在心里悄悄记下了楼梯转角那扇能看见晚霞的窗。
认识路子涛是因为他给自己修好了播放器,还因为玫的收银系统总出岔子。(详细写番外)那天洛小熠正帮着擦玻璃柜,就见玫拽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进来,男生怀里抱着台旧笔记本,屏幕亮着密密麻麻的代码。“子涛,快救救我的收银台!”玫把他按在电脑前,“昨天明明还好好的,今天突然算不对账了。”
路子涛没说话,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的代码像流水般滚动。洛小熠站在旁边看,发现他敲键盘的姿势很特别,指尖悬在按键上,像在弹一首没人听得见的曲子。没一会儿,他推了推眼镜:“好了,有人蹭网搞恶作剧,我给你加了道防火墙,顺便……”他转头看向洛小熠,屏幕上突然跳出一行字,“检测到“洛小熠”在场,今日所有甜品打八折。”
洛小熠愣了愣,玫已经笑出声:“你小子,什么时候偷偷录了他的名字?”路子涛没解释,只是从背包里掏出个用代码写的“欢迎光临”牌子,往收银台上一放:“以后他来,这牌子会发光。”
甜品店试营业第三周,路子涛在和小熠聊天,就见玫从门外探进头,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身后跟着个穿浅灰色西装套裙的女人。
“好久不见”阿熠,子涛,玫把人引进来,顺手往对方手里塞了块刚出炉的曲奇,“她开了家唱片公司,我新拍的短片想找她旗下的歌手唱主题曲,今天特意请她来验货。”
被叫做锐雯的女人笑着接过来,指尖捏着曲奇边缘,没立刻吃。她的头发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玻璃柜里的甜品上,带着点认真的审视,像在看一份需要批注的乐谱。
“玫总说你的甜品能让人想起‘安稳的声音’,”锐雯开口时,声音像浸过温水,带着点低柔的共鸣,“我倒想听听,哪种味道配得上纪录片里那片会呼吸的草坪。”
玫拉着她往靠窗的桌子走,路过洛小熠身边时,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帮我泡两杯伯爵茶,锐雯姐喜欢加两块糖。”
洛小熠转身去操作台,听见玫在身后说:“你看我拍的素材,这段是阿熠帮我掌的镜,他抓光影的感觉特别好,像……像你说的那种‘留白的旋律'。”
……
从那以后,锐雯成了甜品店的常客。她来谈合作时,总会多带一份乐谱,说“让阿熠帮我找找甜味。路子涛帮她公司做网络维护,她就送他限量版的编程参考书;玫拍的短片里,有个镜头是洛小熠在甜品店烤饼干,背景音乐用的正是那首加了风铃声的主题曲。
四个人的交集,就像这样,在蛋糕的甜香、代码的字符和跳动的音符里,慢慢织成了一张温暖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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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雯和路子涛的详细相遇过程会出一篇番外,就不在正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