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朋友 一直都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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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小熠！”锐雯追上来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手在抖，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你看着我！”

洛小熠被迫停下脚步，抬头时撞见她的眼睛——里面没有失望，没有不耐烦，只有红着眼眶的疼惜，像看着一件被摔碎的珍宝。“疼就说疼，难受就说难受，”锐雯的声音哽咽了，“你为什么非要扛着？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洛小熠突然笑了，笑得胃更疼了，“我这样的朋友，只会拖累你们。前两个月的好日子，够你们回味了吧？现在我变回原样，你们是不是……早就不耐烦了？”

他甩开锐雯的手，扶着梯子往下爬。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梯子上，肩膀磕在金属横杆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玫和路子涛赶紧冲过来扶他，他却像疯了一样挣扎：“放开我！让我一个人待着！”

挣扎间，他的手肘撞到路子涛的胸口，路子涛踉跄着后退，怀里的望远镜摔在地上，镜身的贴纸被摔得剥落下来，露出底下陈旧的划痕。

路子涛看着摔碎的望远镜，突然红了眼睛，却不是因为疼，是因为那句“早就不耐烦了”。“我们什么时候不耐烦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为了给你找助眠的白噪音，熬了三个晚上！玫姐为了让你多吃一口饭，把食谱背得比她的剧本还熟！雯姐推掉了几十万的合同，就为了陪你在店里发呆！你怎么能这么想？！”

洛小熠愣住了。

胃里的绞痛还在继续，但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比胃疼更甚。他看着路子涛通红的眼睛，看着玫哭得直哆嗦的肩膀，看着锐雯攥得发白的指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混蛋。

他总是这样。

在他们为他搭起暖棚时，怀疑那是牢笼。在他们递来糖时，觉得那是毒药。在他们拼尽全力想把他从泥沼里拉出来时，却一脚把他们也踹进去，还理直气壮地说“我本来就该烂在这里”。

“我……”他张了张嘴，想说句道歉，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胃里的翻涌终于压不住，他猛地转过身，对着墙角吐了起来——酸水混着昨晚的食物残渣，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

锐雯没说话，只是蹲下来，用温水帮他擦嘴角。玫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他发抖的肩上。路子涛捡起地上的望远镜，笨拙地想把剥落的贴纸粘回去，眼泪却一滴接一滴砸在镜面上。

天彻底亮了，朝阳把屋顶染成金红色，栀子花香混着早餐的香气飘过来，本该是温柔的清晨，却因为他的失控，变得一片狼藉。

洛小熠靠在墙上，看着眼前三个被他弄得满身疲惫的人，突然觉得，抑郁最残忍的地方，从来不是让他自己疼，而是让他有本事把所有爱他的人，都拖进和他一样的黑暗里，却连一句“对不起”都显得那么苍白。

那天之后，洛小熠把自己关在二楼房间整整三天。

玫每天把饭菜端到门口，热了凉，凉了又热，最后只能倒掉。路子涛把修好的望远镜放在门外，镜身贴了张新的星星贴纸，却始终没等来开门的动静。锐雯站在楼下看了无数次二楼的窗户，直到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光都透不出来。

第四天清晨，洛小熠终于打开了房门。他瘦得更厉害了，眼窝深陷，下巴尖得吓人，走路时像片随时会被风吹倒的叶子。他没看站在楼梯口的三人，径直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干呕——胃里早就空了，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疼得他眼眶发红。

“我带你去见百诺。”锐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平静得没有波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洛小熠没反抗。

百诺看着他的样子，只是叹了口气，重新调整了用药剂量。“情绪反复不是你的错，但硬扛着就是你的不对了。”她写下新的医嘱，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格外清晰，“我给你开了些止吐的药，先把胃养起来，其他的慢慢来。”

回去的路上，车里没人说话。洛小熠望着窗外倒退的树影，突然开口：“你们……别再对我这么好了。”

锐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我们对朋友，一直都这么好。”

“我不配。”洛小熠的声音很轻，“我会把你们的好，当成理所当然，会在你们累的时候变本加厉，会……”

“那就当成理所当然。”玫打断他，眼眶还红着，声音却很亮，“我们给得起，也耗得起。你以为我们是为了什么？为了有一天你能好起来，能笑着跟我们说“谢谢”不，我们就是想对你好，没那么多理由。”

路子涛从后座递过来一个东西，是那台修好的播放器。“我加了个新功能，”他的声音还有点闷，“按五下开机键，能播放我们三个录的话。”

洛小熠捏着播放器，指尖冰凉。

回到甜品店，他把自己关在房间，却没像前几天那样发呆。他按了五下开机键，播放器里传出玫的声音，带着烤箱的嗡鸣：“小熠，今天烤了你的最爱，芝士挞要趁热吃呀。”接着是路子涛敲代码的噼啪声：“这道题我解出来了，等你好点，教你玩这个编程游戏。”最后是锐雯翻乐谱的沙沙声：“这段旋律很适合你，等你能写歌了，我们一起把它完成好不好？”

一段段声音淌出来，混着背景里的生活气息——烤箱的温度，键盘的节奏，纸张的纹理，都是他们真实存在的证明，是他亲手推开，却又被悄悄递回来的温暖。

那天晚上，洛小熠第一次主动打开房门，走到厨房。玫正对着一锅汤发愁，见他进来，手忙脚乱地想藏：“我、我怕你不想喝，就想自己喝掉……”

“给我一碗吧。”洛小熠的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

玫愣住了，随即眼圈一红，手忙脚乱地给他盛汤。汤很淡，是养胃的小米山药汤，洛小熠小口喝着，没觉得反胃，也没觉得难以下咽。

路子涛和锐雯听到动静跑过来，站在厨房门口，像两个不敢靠近的孩子。

洛小熠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抬头看着他们，声音带着点沙哑：“对不起。”

三个字很轻，却像块石头落进水里，荡开圈圈涟漪。玫突然哭了，这次是笑着哭的。路子涛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亮得吓人。锐雯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在说“没关系”。

夜色渐深，洛小熠躺在床上，没再失眠。他听着楼下玫收拾厨房的声音，路子涛敲代码的声音，锐雯哼歌的声音，像听着一首不完美却格外安心的夜曲。

他知道，这场仗还很长，他还会跌倒，还会想逃，还会在某个瞬间觉得撑不下去。但他也知道，厨房的灯永远为他留着，播放器里的声音永远等着他听，身边的人永远不会走。

或许，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