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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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风的手恢复得很慢，拆纱布那天，医生反复叮嘱：“别用力，恢复期至少半年。”他试着握了握拳，掌心的疤痕像条倔强的蚯蚓，扯得整个手臂都发紧。

洛小熠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手里攥着团刚买的棉花糖，是子耀硬塞给他的，说“甜的东西能让人开心”。棉花糖快化了，黏在指尖，他却没心思舔，只是盯着凯风的手，眼神里的愧疚浓得化不开。

回去的路上，凯风说想去练习室看看。洛小熠的脚步顿了顿，还是跟了上去。

练习室落了层薄灰，那把断了弦的旧吉他被靠墙放着，琴颈上的名字缩写依旧清晰。凯风走过去，用没受伤的左手轻轻拨了下剩下的弦，发出闷哑的声响。

“还能修吗？”洛小熠突然问，声音很轻。

凯风回头看他，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落在他额角的疤痕上，那道疤淡了些，像片浅褐色的云。“或许吧。”他笑了笑，“等我手好了，我们一起修。”

洛小熠没说话，只是走到吉他旁，小心翼翼地抱起来，用袖子轻轻擦着琴身上的灰。动作很慢，带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

那天之后，洛小熠像变了个人。

他会每天提醒凯风涂药膏，看着他用左手笨拙地吃饭，就默默把勺子递过去；他会坐在窗边练和声，声音还是很轻，却不再发抖，偶尔跑调了，会红着脸低下头，像在等批评；玫熬的粥，他能喝下大半碗，路子涛带来的糖炒栗子，他会主动剥一颗塞进凯风嘴里。

凯风的左手渐渐能用力了，他开始试着用左手弹吉他，和弦换得磕磕绊绊，像个刚学琴的孩子。洛小熠就坐在旁边听，手里捧着本乐谱，遇到他卡壳的地方，会轻轻哼出旋律提示。

“这里该换G和弦。”他指着乐谱说，指尖不小心碰到凯风的手背，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耳根悄悄红了。

凯风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突然笑了，用没受伤的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学得挺快。”

洛小熠低下头，嘴角却悄悄扬起个浅淡的弧度，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漾开圈温柔的涟漪。

入夏那天，玫做了绿豆汤，冰镇过的，甜丝丝的沁人心脾。子耀抱着拼好的星空拼图来店里，非要挂在练习室的墙上。

“你看，这样就像以前一样了。”子耀拍着小手笑，“熠哥唱歌，凯风哥弹吉他，我们都在。”

洛小熠看着墙上的拼图，又看了看正在调试吉他的凯风，突然说：“《光隙》……我想录完它。”

凯风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眼里的光亮得惊人：“真的？”

洛小熠点点头，声音比以前稳了些：“嗯。用我们修好的吉他。”

他的额角还有道浅疤，笑起来时会轻轻皱起，却一点也不丑，反而像枚独特的勋章，纪念着那些挣扎过的日夜。

凯风走过去，用刚恢复些力气的左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疤：“好。我们一起录。”

窗外的蝉鸣声声，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练习室里，旧吉他被重新换了弦，发出清澈的声响，像在为这段迟来的旋律，轻轻打着节拍。

或许疤痕永远不会消失，或许偶尔还会想起那些黑暗的日子。但此刻，有蝉鸣，有阳光，有身边的人，有未完的歌，就已经足够好了。

毕竟，光隙里的春天，他们终于一起等到了。

决定去吃饭那天，玫特意提前给常去的菜馆打了电话，反复叮嘱“多放汤少放辣，葱姜蒜单独盛出来”。挂了电话，她看着镜子里自己新烫的卷发，悄悄红了脸——算起来，这还是洛小熠好转后，大家第一次正经聚餐。

傍晚的菜馆热闹得很，凯风牵着洛小熠的手往里走时，他下意识往凯风身后缩了缩，却被轻轻捏了捏掌心。“别怕，”凯风在他耳边轻声说，“都是自己人。”

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子耀趴在桌边，面前摆着一小碟剥好的虾仁，是特意给洛小熠留的；子涛正跟服务员确认“鱼是不是清蒸的”，声音大得像在吵架；锐雯翻着菜单，笔尖在“山药排骨汤”那页画了个圈；蓝天画刚卸了戏妆，眼睛亮得很，手里举着包去味的薄荷糖：“我查了，这个能遮遮菜里的葱姜味。”

东方末靠在椅背上，指尖转着茶杯，视线扫过洛小熠时，难得没摆冷脸，只是朝他抬了抬下巴：“坐。”

洛小熠被凯风拉到中间的位置坐下，刚坐稳，面前的骨碟就被玫换了个新的。“这家的碟子总觉得有点油，我让服务员烫过了。”玫笑得温和，顺手把一双新筷子递给他，“试试，不扎手。”

菜很快上了桌。清蒸鲈鱼刚端上来，凯风就拿起公筷，小心翼翼地把鱼肉里的小刺挑出来，堆在洛小熠碗里：“慢点吃，别卡着。”

洛小熠刚要张嘴，子涛突然举着个空碗冲过来：“熠哥！这汤里有姜片！我给你盛掉！”他手忙脚乱地把汤里的姜片夹出来，溅了点汤汁在桌上，又赶紧用纸巾擦掉，脸红得像番茄。

锐雯端着山药排骨汤过来，汤面上漂着几粒枸杞，看着就暖胃。她盛了小半碗递过去：“温的，喝着舒服。”洛小熠接过来时，指尖碰到碗沿，温温的刚好。

蓝天画突然“呀”了一声，指着那盘小炒时蔬：“这里面有蒜末！”话音刚落，东方末已经拿起筷子，像挑鱼刺似的，把菜里的蒜末一颗颗夹出来，动作干脆利落，嘴角却绷得很紧，像是在做什么严肃的任务。

子耀看得着急，也拿起小勺子帮忙：“我眼神好！我能看到小的蒜末！”他趴在桌上，鼻尖都快碰到盘子了，认真得像在完成什么重大使命。

洛小熠看着眼前这阵仗，突然有点发愣。碗里的鱼肉堆得像座小山，汤里清清爽爽没一点杂质，连那盘原本该有蒜末的时蔬，现在也干干净净的。他抬起头，正好对上玫的目光，她眼里的笑意像浸了蜜，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快吃呀，凉了就不好吃了。”

凯风注意到他眼眶有点红，悄悄往他碗里又夹了块山药：“甜的，你以前爱吃。”

洛小熠低下头，舀了勺汤慢慢喝着。温润的汤汁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山药香，暖得人心里发颤。他知道自己挑嘴，葱姜蒜碰一点就犯恶心，以前总觉得麻烦，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么多人都记着这件事，像捧着易碎的珍宝似的，小心翼翼地护着他这点小习惯。

吃到一半，子耀突然举起杯子：“我用果汁代替酒！祝熠哥越来越好！”

“对！越来越好！”子涛跟着站起来，杯子里的可乐晃出了泡沫。

蓝天画笑着拍手：“等你再好点，我们去KTV，听你唱《光隙》！”

东方末没说话，却往洛小熠碗里夹了块鱼腹最嫩的肉，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洛小熠看着他们，突然放下筷子，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谢谢你们。”

凯风握住他的手，掌心的疤痕轻轻蹭过他的指尖，带着点痒痒的暖意：“跟我们还客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