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

一截冷白色的、线条紧实流畅的小臂暴露在湿冷的空气里。同时，一枚系在他腕上的、用红绳串着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暗沉小铜钱，也随着撕裂的布帛滑落出来，在泥泞的地上溅起一小片水花。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萧烬的动作僵住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裸露的手臂和地上那枚不起眼的铜钱，又缓缓抬头，看向对面同样因这意外而动作微滞的沈砚。

面具遮挡了他的表情，但那双露出的眼睛里，方才的兴奋与战意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光芒。震惊？恼怒？抑或是一丝……被窥见隐秘的狼狈？

沈砚也怔住了。那截手臂，那枚铜钱，还有萧烬眼中瞬间变幻的情绪……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出乎意料。他持着剑鞘的手还停留在半空，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

“呵……”萧烬喉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他慢慢弯下腰，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缓慢，用未被撕破衣袖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枚沾满泥水的铜钱，在湿透的衣襟上仔细擦了擦，然后紧紧攥在手心。

他再抬起头时，那双眼睛里的复杂情绪已经敛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带着某种决绝意味的锐利。他不再看沈砚，目光越过他，投向竹林深处某个方向，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过：

“滚。”

这个字，不知是对沈砚说的，还是对早已不知逃窜到何处的魔教暗探说的。沈砚握着剑鞘的手紧了紧，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没有动，只是沉默地、戒备地看着萧烬。

萧烬却不再理会他。他攥着那枚铜钱，身影一晃，便如鬼魅般融入了雨幕深处密集的竹影中，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只留下沈砚一人，站在滂沱大雨里，脚下是碎裂的布片和泥泞的痕迹。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也冲刷着方才那场激烈交锋留下的所有温度。

他缓缓垂下持剑鞘的手，目光落在那片被撕裂的、沾着泥点的黑色碎布上。心口处，一股陌生的、灼烫的悸动，正随着雨水的冰冷，缓慢而沉重地搏动。它如此清晰，又如此荒谬，像一个烙印，猝不及防地烫在了这场冰冷的雨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