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看了一会儿。
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摆驾,诏狱。”
清算,才刚刚开始。她要去见见她的“老朋友”了。
诏狱深处,阴冷潮湿的空气凝滞如铁锈,混杂着绝望与腐朽的气息。火把在墙壁上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宛如鬼魅。
潘宁一身玄色常服,未戴繁复冠冕,只一支简单的玉簪绾发。她缓步行走在幽深的甬道上,脚步声清晰可闻,在这死寂之地显得格外突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囚徒们的心尖上。
最深处的两间牢房,特制精钢栅栏,内外皆有精锐看守。
她先停在了第一间牢房外。
裴鹤蜷缩在角落的枯草堆上,昔日华贵的月白长衫早已污秽不堪,破烂如缕。琵琶骨被铁链洞穿的伤口虽经简单处理,依旧狰狞可怖,稍一动弹便疼得他浑身抽搐。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散乱的发丝间,那双曾经温润、后来变得野心勃勃的眼睛,此刻只剩下野兽般的怨毒与赤红。
“潘宁!贱人!毒妇!”他挣扎着想扑过来,却被铁链狠狠拽回,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你竟敢……竟敢如此对朕!朕是皇帝!”
潘宁静静地看着他,他竟也回来了,心中虽是讶异一瞬,眼神却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只陷入绝境的困兽,无恨无怒,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皇帝?”她轻轻重复,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嘲讽,“你的玉玺,现在在我手中。你的龙椅,我坐着。你的江山,我管着。裴鹤,你如今算什么皇帝?”
她微微俯身,靠近栅栏,声音压低,却字字如冰锥刺入他心脏:“不过是一个弑兄屠弟、众叛亲离、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的阶下囚罢了。”
“你胡说!成王败寇!若非你这贱人耍弄阴谋诡计,朕岂会……”
“阴谋诡计?”潘宁打断他,唇角勾起冷峭的弧度,“许碗宫里的玉簪,是怎么到我寝殿的?那个刻着她生辰八字的小木人,又是谁的手笔?裴鹤,你当年用这等拙劣手段构陷于我时,可曾想过‘阴谋诡计’四字?”
裴鹤语塞,脸色愈发惨白,呼吸急促。
“你需要潘家时,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坐稳江山后,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潘宁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是平静地陈述,“冷宫里三年,我每一天都在想,你午夜梦回时,可曾有过一丝愧疚?如今看来,并没有。你只觉得是我挡了你的路,坏了你的好事。”
她直起身,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不过没关系了。我不需要你的愧疚,我只需要你付出代价。”
“你想怎么样?杀了我?”裴鹤嘶吼,带着一丝绝望的疯狂。
“杀你?”潘宁轻轻摇头,那眼神让裴鹤从骨头缝里感到寒冷,“太便宜你了。朕会让你活着,长命百岁地活着。就住在这里,听着宫墙外的钟鼓报晓,听着新朝如何海晏河清,听着史书如何记载你裴鹤的昏聩无能、残暴不仁。你会清清楚楚地知道,你汲汲营营、不惜践踏一切才得到的东西,是如何被我轻轻松松握在手里,并且做得比你更好千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