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京的途中，蜿蜒的官道在广袤的天地间伸展，两旁的树木枝叶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往日里总把车厢闹得满是笑声的小燕子，此刻却乖得反常，她侧坐着，双手轻轻拢在膝前，乌黑的发辫垂在肩头，连往日里亮晶晶的眼眸都垂着，只偶尔因马车颠簸而微蹙下眉。
紫薇见她神色恹恹，心下立刻揪紧，怕她背上的伤口又疼了，悄悄往她身边挪了挪，语气极其温柔：“小燕子靠着我睡一会，马上到下一个驿站了”
小燕子缓缓抬起眼，睫毛轻颤了两下，先轻轻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似要开口，可话到嘴边又顿住，最终只低低道：“紫薇我没事，我...算了，到驿站再说吧” 说罢，又垂眸盯着自己的衣角，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布料。
紫薇见她不愿多说，便没有再继续问，从食盒里取出块桂花糕，递到小燕子面前。
谁知小燕子没伸手接，反而微微仰头，张开了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紫薇，分明是要她喂
坐在对面的皇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这小燕子又开始撒娇了 ，脸上露出无奈又纵容的笑：“紫薇别喂她吃，都多大人了，还要人喂，我记得小十一都不用喂了”
“皇阿玛 ”小燕子拖长了调子，语气里满是理直气壮 “大夫可是让我多休息” 话音刚落，她便顺势往紫薇怀里一窝，脑袋轻轻蹭了蹭紫薇的衣袖，闭着眼睛嘴巴微微张开。
紫薇被她逗得弯了眼，抬眼时正撞上皇上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眼底都是：“没办法”
谁让她是行侠仗义小燕子女侠，是宫里唯一的还珠格格，是紫薇最好姐妹，是当今皇上最疼爱女儿，是百姓民间格格。
马车刚在驿站门口停稳，车轮碾过石缝的细微声响还没消散，车帘便“哗啦”一声被猛地掀开，小燕子半个身子先探出来，胳膊撑着车辕轻轻一借力，整个人就像脱缰的小野马般，“噌”地一下蹦到了地上。
落地时裙摆扬起又落下，她还特意晃了晃肩膀，哪还有半分之前在马车上蔫蔫的模样
紫薇急忙探出头，语气里满是担忧 ：“小燕子慢一点，当心伤口 ” 清脆的笑声飘回来，显然小燕子压根没听到。
皇上站在车边，望着一前一后跑向树林的背影，眼底的宠溺都快溢出来，他转头对紫薇轻声道 ：“紫薇别担心小燕子，她身边有尔泰呢。”
紫薇望着那抹跳跃的身影，轻轻应了声： “是，皇上”
小燕子其实早已觉察有人在暗中尾随她他们的马车，这不刚一停稳，她便迫不及待地拉起往树林跑，她定要揪出这神秘人影
果不其然，追至驿站外围树林，便见一人影在树后闪动，随即停住脚步。
小燕子二话不说，足尖一点，轻盈地跃上近旁的树枝，正待质问，却愕然发现那人竟是萧剑！
“师父你怎么在这” 小燕子稳住身形，立于枝头，圆圆的眼睛里盛满了惊奇，她怎么也没想到跟踪她他们人竟然是萧剑。
萧剑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还没完全好的肩膀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唇角微勾，语气带着惯有的闲散，却又似乎意有所指 ： “天机不可泄露”
“什么嘛，不懂” 小燕子跳下树枝，跑到他跟前，满脸写着不解
萧剑却不欲多言，只简短吩咐道： “尔泰带小燕子回驿站去，晚些我来找你” 不等小燕子再开口追问，他身影一晃，如一阵轻风般，“嗖”地消失在了林间。
小燕子望着萧剑消失的方向，气鼓鼓地撇了撇嘴，转头对尔泰嘀咕： “尔泰你说我师父是不是有点奇怪”
尔泰走向前，伸手揉揉她圆圆的脑袋，嘴角弯唇，眉眼舒展的浅笑 ：“可能吧，对了，你不是有事和我说吗。”
要不是被尔泰这么一提醒，她都差一点忘记正事！她立刻收起疑惑，嘴角漾起狡黠的笑，眼眸里闪着光，故意学着萧剑的语气，拖长了调子道： “天机不可泄露”
尔泰被她这惟妙惟肖的模仿逗得哈哈大笑，朗声道： “得，萧大侠这一招让你学到，可以啊小燕子！回去我就和纪师傅说我们还珠格格，现在学东西可快呐”
“纪师傅” 三个字像一枚小石子投入心湖，小燕子眼中的笑意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黯然，她垂下眼帘，低声道：“往后我不在，纪师傅肯定很开心吧”
听到这句话，尔泰没有感到意外，脸上笑意微敛，只是觉得有点快，他还以为得年后。
“你何时同皇上坦白，往后我们还能见面吗” 他语气里有种“终于来了”的了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
“咦？” 小燕子睁一双圆溜溜大眼睛，思考这自己啥时候和他说过这件事情： “你...你啥时候知道”
尔泰深深地看着她，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既温柔又带着点苦涩的弧度，声音低沉，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宠溺：“ 因为小燕子不属于四四方方 规矩森严皇宫，小燕子得飞往天地之间”
小燕子心头一热，鼻尖微酸，忍不住抬手用力捶了一下尔泰的肩膀：“不愧是好兄弟”
尔泰被她捶得肩膀一晃，心中却在无声地叹息，默默腹诽 ：“我不想做你兄弟，我想和你双宿双飞。”
“嗖”地一声轻响，一只野猪🐗从她他们眼前蹿过。
小燕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兴奋地喊道：“是野猪哎，尔泰我们捉回去给皇阿玛 紫薇改善伙食，好吗” 话音未落，她人已像脱缰的小马驹，兴冲冲地追了上去
尔泰望着她不管不顾奔向野猪的背影，只能无奈地摇头苦笑，认命地抬脚跟了上去，口中习惯性地叮咛：“小燕子慢点，当心伤口”
“知道啦，啰啰嗦嗦福大爷” 小燕子头也不回地应道
“我是福大爷，你是啥，莽莽撞撞的小燕子老太婆？” 尔泰一边敏捷地抽出随身携带的弹弓，寻找着野猪，一边不甘示弱地回嘴。
“ 哼！我是女侠老太婆，而你是絮絮叨叨的福大爷！”小燕子回头做了个鬼脸。
尔泰眼尖，忽然指向不远处：“女侠老太婆看那边有野鸡”
果然，“野鸡”二字成功转移了斗嘴的焦点。小燕子立刻停下脚步，顺着尔泰指的方向紧张地张望起来，暂时消停了与“福大爷”的口舌之争。
约莫一个时辰后，两人满载而归，尔泰手里拎着一只肥硕的野猪，几只野鸡，小燕子则抱着满怀的山菌野果，满脸尘土汗水，衣裙上也沾了不少草叶泥土，却笑得见牙不见眼。
刚到驿站门口，她便迫不及待地亮开嗓子喊起来：“爹！紫薇！五哥！尔康！你们快出来看呀！”
一行人闻声纷纷走出房间，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个如同刚从泥地里打过滚儿，脸上身上都脏兮兮，却神采飞扬捧着“战利品”的两人。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忍俊不禁，爆发出善意的哄笑。
皇上走上前，上下打量着他这“泥猴儿”似的闺女和同样狼狈的尔泰，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佯怒道：“小燕子你们这是去猎野味了，还是同野味打一架？小燕子没受伤吧”
小燕子浑不在意地拍拍胸脯，一副“我很厉害”的模样，笑嘻嘻道： “放心，有尔泰在，我怎么可能受伤，最重要是今晚给爹和紫薇还有大家改善伙食啊”
皇阿玛看着她明明狼狈不堪却活力四射、一心惦记着给自己改善伙食的样子，心头霎时被一股暖融融的幸福填满，笑道：“好，今晚我们吃小燕子打野味，在那之前，紫薇你陪小燕子回房清洗一番。”
“老爷放心，保证还你一个干干净净小燕子”紫薇含笑应承，上前拉住小燕子，温柔中带着点无奈
回到房间，两人并未急着清洗，而是商量各归各位事宜。
小燕子在桌边坐下，紫薇也挨着她坐下，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低声道： “小燕子你真的想好了吗”
“恩” 小燕子用力点头，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和澄澈。
她握住紫薇的手，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晰：“紫薇我不想再鸠占鹊巢了，我也不想继续骗皇阿玛了”
紫薇焦急地抓紧她的手：“万一皇上龙颜大怒，你当该如何”
“不会的”小燕子迎上紫薇担忧的目光，眼中闪着一种近乎洞悉的信任光芒，“我能感觉出皇阿玛已经察觉，他在等我主动承认，相信我”
望着小燕子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信任和决心，紫薇的心也跟着慢慢安定下来，她轻声叹息，声音轻柔问道：“好，我相信你。那往后你是继续跟着柳青柳红，还是”
“我想找家人，等我找到家人，我再回来找你” 一想到两人即将分别，小燕子的眼眶瞬间红了，氤氲起水汽。
她拼命忍住眼泪，声音哽咽：“紫薇我舍不得你，舍不得晴儿，舍不得四大才子 两大美女”
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模样，紫薇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流了下来。她一把抱住小燕子，肩膀微微发颤，声音带着哭腔：“小燕子我舍不得你，能不能晚些说，别这么快，好吗”
“紫薇”小燕子回抱着她，泪水也终于滑落脸颊，声音哽咽却坚持着，“趁现在还没回到宫里，一切来得及”
两人相拥着，默默流泪，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这一别下一次见面，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梳洗后，换上了干净衣裳的小燕子与紫薇一同来到皇上下榻的房间。
一进门，小燕子便“扑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在了冰凉的地面上，垂着头，声音带着决绝：“爹我和紫薇有事和您说”
紫薇也紧跟着跪在一旁，脸色苍白，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皇上正在看书，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惊了一下，忙放下书卷道：“好端端怎么跪下了，有什么事站起来说” 皇上示意身侧随从扶起小燕子她们。
“爹”小燕子却固执地跪着，没有起身。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低着头，语速极快，却又异常清晰地将那深藏已久的秘密倾吐而出，“我不是您亲生女儿，紫薇才是，那会我是替她来送信，没想到受伤了，后来事您都知道了”
说完，她深深地伏下身去，肩膀微微颤抖，等待着那雷霆之怒。
紫薇克制着心中的恐惧，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急切地代为辩解：“您别怪小燕子，是我让她去送信，她是为了帮我，您要怪，就怪我，要惩罚也惩罚我一人” 她也跟着叩首
出乎意料地，皇上听完这惊天的坦白，紧绷的身体反而微微松弛下来。
他甚至几不可察地轻轻舒了一口气 ，还以为小燕子又行侠仗义，出手过重伤人性命，都不是，还好。
一丝难以言喻的宽慰和欣喜悄然浮上心头 ，他燕子长大了，其实早在小燕子受伤时，他便暗中派
人查过小燕子身世了，之所以不揭穿她，是因为他打心里疼爱小燕子。
他望着跪在面前的两个姑娘，一个懊悔地埋着头，一个紧张地护着同伴，眼中情绪复杂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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