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毅

程悦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在电视台后台走廊里快步穿行。手机贴在耳边，语气冷静而不容置疑：“热搜第三的位置必须保住，至少到今晚节目播出。对，预算可以增加百分之二十，但效果要看到。”

挂断电话，她抬手看了眼腕表——晚上七点四十三分。距离《星动之夜》直播开始还有一小时十七分钟，而她手底下最当红的艺人成毅还没做完妆发。

推开休息室的门，程悦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成毅悠闲地坐在化妆镜前打手游，发型师和化妆师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

“怎么回事？”程悦的声音让室温骤降三度。

化妆师小杨怯生生地回答：“毅哥说眼睛不舒服，想休息一下再化。”

程悦的目光扫向成毅，他正好结束一局游戏，抬头对她笑了笑：“悦姐，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段台词，总觉得情绪不够——”

“成毅。”程悦打断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压迫感，“三十分钟内完成妆发，然后和主持人最后对一遍流程。眼睛不舒服就用眼药水，直播不会因为你的眼睛推迟。”

休息室里的气氛顿时凝固。成毅耸耸肩，把手机扔到一旁，对化妆师示意继续。程悦站在镜子后，通过镜面与他对视，两人之间无声的电波交战让旁人不敢出声。

这就是程悦和成毅的日常——业内公认的金牌经纪人与顶流男星，合作五年，将成毅从默默无闻的小演员捧成炙手可热的一线明星。他们默契十足，也争吵不断，是彼此最信任的合作伙伴，也是私下几乎不联系的陌生人。

《星动之夜》直播圆满成功，成毅的舞台表现登上三个热搜话题。庆功宴上，成毅被媒体和嘉宾团团围住，程悦则站在会场角落，端着香槟杯，冷静地观察全场。

“程经纪，又一次大成功。”电视台总监过来敬酒，“成毅有你这样的经纪人真是福气。”

程悦得体地微笑：“是成毅自己足够优秀。”

寒暄过后，程悦看了眼时间，准备去提醒成毅控制饮酒量。刚转身，就听到阳台上传来压抑的争吵声。她听出是成毅的声音，下意识停下脚步。

“妈，我说了这次不行...我知道手术很重要，但...”成毅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疲惫，“钱不是问题，但我真的抽不出时间...”

程悦皱眉。她从未听成毅提起过家人的健康问题。

电话那头的声音提高，程悦隐约听到“最后一次机会”、“不孝子”等字眼。成毅的声音变得低沉：“好，我想办法...下周一定到。”

通话结束，程悦迅速退到阴影处。成毅在阳台又站了几分钟，重新整理好表情才返回会场。但程悦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焦虑。

庆功宴结束已是深夜。程悦安排好车辆送成毅回住处，自己则坐在办公室里整理第二天的工作日程。手机响起，是医院发来的体检提醒。程悦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推迟体检三个月了。

正要关闭提醒，她突然想到什么，调出成毅的行程表。下周原本安排了品牌活动和杂志拍摄，都是重要但非紧急的工作。程悦沉吟片刻，开始重新调整安排。

第二天早晨，成毅准时出现在公司会议室，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昨晚的焦虑。程悦将新的行程表推到他面前。

“品牌活动推迟到月底，杂志拍摄改期了，下周空出五天时间。”程悦语气平淡，“别问为什么，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好。”

成毅明显愣住了，仔细看完成程表，又抬头看程悦，眼神复杂：“你...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程悦面不改色，“只是觉得你最近状态需要调整。五天后我要看到一个全新的你。”

成毅沉默良久，最终轻声说：“谢谢。”

“不客气，这是我的工作。”程悦起身，“十点有剧本讨论会，别迟到。”

接下来的一周，成毅消失了五天。程悦对外统一口径是“艺人短期休整”，同时巧妙地将所有工作重新安排。这并不容易，好几个合作方都需要安抚和补偿，但程悦处理得滴水不漏。

第五天深夜，程悦还在办公室加班，手机突然响起。是成毅发来的短信：“明天回京。谢谢你这几天的周全。”

程悦正要回复，又一条信息进来：“能来接我吗？航班号MU5118，明早9点落地。”

程悦挑眉。五年来，成毅从未提出过这样的要求。

第二天早晨，程悦准时出现在机场VIP通道出口。成毅走出来时，她微微一愣。他看上去疲惫但轻松，那种刻意维持的明星光环淡去了，更像一个普通人。

车上，两人一时无话。最终成毅打破沉默：“我妈手术成功了。”

程悦点头：“好消息。”

“她一直催我结婚，”成毅突然说，嘴角带着苦笑，“手术前还在说，怕看不到孙子孙女。”

程悦专注开车，没有接话。

“这五年，谢谢你。”成毅转向她，“我知道自己不好带，脾气倔，还总给你添麻烦。”

程悦淡淡一笑：“知道就好，下次别在直播前玩手游。”

成毅也笑了，随后认真地说：“我说真的。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车内陷入舒适的沉默。程悦稍稍放松了紧绷的肩膀，这是她五年来第一次在成毅面前感到完全放松。

变故发生在一个雨天。

成毅新剧开机发布会后，程悦开车送他回住处。雨下得很大，视线模糊。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辆卡车闯红灯，程悦猛打方向盘避开，车子却失控撞上了防护栏。

撞击的瞬间，程悦感到一阵剧痛，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她已经在医院。左腿打着石膏，额头缠着绷带。经纪人助理小雨守在一旁，见她醒来连忙按铃叫医生。

“成毅呢？”程悦第一句话问。

小雨眼神闪烁：“毅哥他...没事，轻微擦伤，已经回去了。”

程悦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说实话。”

小雨低下头：“悦姐，你先养伤，公司会处理好的...”

正在这时，病房电视上正在播放娱乐新闻：“顶流成毅车祸后冷漠离去，独留经纪人住院救治？网友质疑其人品...”

程悦的心沉了下去。这时，她的手机响起，是公司总裁打来的。

“程悦，情况不妙。成毅的形象受损严重，好几个代言在考虑解约。你好好养伤，公司会派人暂时接管成毅的工作...”

电话挂断后，程悦愣了很久。她打开手机，热搜前十有四个与成毅相关，全是负面新闻。粉丝在脱粉，路人在谴责，就连合作方都在观望。

忽然，病房门被推开。成毅戴着帽子和口罩，快步走进来，眼里满是血丝。

“你怎么来了？现在媒体都在盯着你！”程悦急道。

成毅不在乎地摇头，走到床边：“你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左腿骨折，脑震荡，需要静养。”程悦简略回答，然后严肃地看着他，“听着，现在最重要的是挽回你的形象。我起草一个声明，你立刻道歉，表达对工作人员的关心，然后——”

“我不在乎那些。”成毅打断她，声音沙哑，“我在乎的是你差点没命了！而我当时竟然只是擦破点皮，被人拉走了！”

程悦愣住。五年来，她从未见过成毅如此情绪外露。

“你知道当我看到你满头是血躺在那里时，我在想什么吗？”成毅握住床栏的手指关节发白，“我在想，如果失去你，这一切光环还有什么意义。”

程悦心跳漏了一拍，职业本能让她立即反驳：“别说不专业的话。你是艺人，我是经纪人，我们的关系——”

“只是工作关系？”成毅苦笑，“五年了，程悦。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知道我所有的缺点和脆弱，却始终保持着该死的专业距离。而我...”他深吸一口气，“而我早就越过那条线了。”

程悦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成毅的手机不停震动，他看都不看直接关机。“这几天我推掉了所有工作。等你好了，我们再谈工作。”

“你疯了？这样你的职业生涯会毁掉的！”程悦试图坐起来，却因疼痛而倒抽一口气。

成毅连忙扶住她：“别动。”他的手指轻轻拂过程悦额头的绷带，眼神柔软，“对我来说，有比职业生涯更重要的东西。”

接下来的日子，成毅几乎住在医院。尽管程悦多次催促他回去工作，他却固执地守在一旁。令人意外的是，成毅的“不专业”行为反而引发了舆论反转。#成毅真性情#、#守护最好的成毅#等话题开始登上热搜。

一周后，程悦可以坐轮椅外出活动了。成毅推着她到医院花园晒太阳。

“看吧，舆论已经转向了。”程悦拿着平板分析数据，“现在你需要尽快回归正常工作节奏，接几个高质量访谈，最好是能展现你责任感的内容...”

成毅突然在她面前蹲下，平视着她的眼睛：“程悦，我做了一个决定。”

“什么？”

“我和公司的合约下个月到期，我不打算续约了。”

程悦睁大眼睛：“你说什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公司培养你五年，所有的资源——”

“我知道。”成毅平静地点头，“所以我准备自己开工作室，自己做老板。”他握住程悦的手，“但我需要一个新的合伙人，一个比我更懂这个行业的人。”

程悦愣住了：“你...在邀请我？”

“我在邀请你成为我的合伙人，以及...”成毅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简洁大方的钻戒，“我的妻子。”

程悦完全说不出话来。五年来，她设想过无数种职业规划，却从未包括这一种。

“我不是一时冲动。”成毅认真地说，“这五年，你不仅仅是我的经纪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最了解我的人。当我妈生病时，是你默默调整行程；当我状态不好时，是你第一时间发现；当我忘乎所以时，是你把我拉回地面...程悦，没有你，成毅什么都不是。”

程悦的眼眶湿润了。她想起这五年的点点滴滴，那些加班到凌晨的夜晚，那些危机公关的紧张时刻，那些见证他领奖的骄傲瞬间...不知不觉中，他们的生命早已紧密交织。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轻声问，“我们将面对无数质疑和非议，可能会失去商业价值，可能会...”

“只要我们在一起，这些都不重要。”成毅坚定地说，“或者说得更准确些，正因为我们会在一起，所以这些都不足为惧。”

程悦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再是需要她呵护的明星，而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伴侣。她终于缓缓点头：“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但关于工作室的提议，我觉得很有前景。”

成毅眼睛一亮，嘴角扬起大大的笑容：“那么戒指我先收着，等你准备好。”

出院那天，大批媒体守在医院门口。成毅推着程悦的轮椅走出来，闪光灯顿时闪成一片。

“成毅，请问你和经纪人的关系是？”

“程经纪，你会继续担任成毅的经纪人吗？”

“有传言说你们正在交往，是真的吗？”

成毅停下脚步，面对镜头，从容不迫地拿起一个话筒：“借这个机会，我正式宣布两件事：第一，我与程悦经纪人的合约即将到期后，我们将共同成立‘成程工作室’，独立发展；第二...”

他看向程悦，得到她微微的颔首后，继续道：“第二，我确实正在追求程小姐，不过她还没有答应我。”

现场顿时哗然，程悦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回答既坦诚又保留余地，完美地掌控了舆论方向。

三个月后，程悦的腿伤基本痊愈，“成程工作室”正式成立。首日就签下了两个重大合作项目，业界普遍看好这个新生的明星工作室。

深夜，程悦还在新办公室处理文件。成毅走进来，递给她一杯热茶：“该休息了，老板。”

程悦抬头看他，笑了：“马上就好...合伙人。”

成毅绕到她身后，轻轻为她按摩肩膀：“记得吗？我说过会等你准备好。”他从口袋中取出那枚戒指，“现在准备好了吗？”

程悦转身面对他，眼中有泪光闪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们将面对更多挑战...”

“但我们在一起。”成毅接上她的话，轻轻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窗外，北京的夜景璀璨如星河。在这个星光背后的房间里，两个灵魂终于找到了彼此的归宿。

程悦看着手指上的戒指，轻声说：“是的，我们在一起。”

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保留，只有相爱的人共同面对未来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