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仙门一行人前往蛊雕出没的山腰水塘附近,因璇玑扭伤脚,疼痛异常无法起行,便留了同行的离泽宫弟子禹司凤,还有钟敏言照顾她,其余的人继续前行。
璇玑六识不全,没有痛感,大家只道她想偷懒,心照不宣未曾点破,昊辰微微一笑,拎走除妖所需物件,随同长辈们一起离开。
行至一方湖泊,忽感妖气激增,湖面无风自动,猛地窜出一只漆黑妖兽,动作迅捷,自湖面飞掠而过,朝着密林狂奔。
昊辰认出妖兽:“竟然是一只天狗。”
褚磊道:“抓住它!”
天狗在林中飞窜,其疾如风,动作快到连影子都无法捕捉。
然而昊辰还是注意到,它所有看似毫无规则的跳跃腾挪,实则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袭。
他祭出命剑玄嚣追上,熠熠寒光在手心忽隐忽现,身影层叠,似幻似真。
剑光破空劈去,天狗警觉,一个翻身避过,滚入密林深处。
林中草木繁盛,掩隐着人影摇动,叮铃声响,昊辰眉心一蹙,便见天狗拨开草木,一跃而起将人按在掌下,尖锐的利爪紧扣其脖颈之上。
被天狗挟持者一身少阳弟子服,神情慌乱,面如纸色,衬得眉尾一点朱砂痣分外艳丽。
“臭道士,再敢上前就杀了她。”
昊辰向来不接受任何威胁,命剑递进半分,寒着声道:“放开她,留你全尸。”
“好大的口气,区区凡人,修了几天仙法,就敢口出狂言。”
天狗龇牙咧嘴,口中獠牙几欲刺破指下禁锢的血肉。
“仙门弟子的元神,中正灵气之下,竟然隐含血腥戾气,似仙非仙,似人非人,神针七篇苏横,当真如传闻中那般有趣。”
昊辰持剑而立,盯着天狗的獠牙,眼底锋芒毕露,气若霜华。
日光下剑光流转,照亮少女不知何时归于沉静的双眸,垂落在侧的双指间,隐隐露出一抹金光。
“你既听说过我‘神针七篇’之名,当知自古医毒不分家,你离我这般近,小心身中剧毒,药石罔灵。”
天狗指上用劲,恶狠狠地道:“听说苏神针不会法术,故而尤其喜欢言语糊弄,你想诓我,没那么容易。”
“鹿台山有妖物出没一事,五大仙门早已悉知,我身为少阳弟子,又无法力,岂会不做准备,便只身深入这密林当中?”
天狗利爪刺入脖颈,有温热血液随着痛感慢慢流出,耳边传来一阵金属拖拽碰撞声,她低眸一瞥,眼色骤变,明显紧张起来。
“我浑身衣物都熏染伏妖之毒,嗅之即可侵入体肤,一时三刻便再无可救,我若是你,此刻就会速速松手,退至一丈开外。”
“你们人族奸险狡诈,鬼话连篇,你越是希望我离你远些,越是说明,我该反其道而行。”
天狗步伐移动,朝苏横走近半步,可到底有所警惕,不敢靠得太近。
“我刚走过的地方,草木染毒,青翠的枝叶都变成了红色,不信你看东南方向。”
天狗听她说得如此笃定,整个人也毫无惧色,不禁将信将疑,下意识顺着她说的方向望去,漫山遍野全是草木枝叶,灰蒙蒙的一大片。
狗分不太清红绿,难以辨别颜色差异,它看得费劲,忍不住眯起眼,伸出脑袋往前探去。
苏横神色一凛,手中金针狠狠扎入天狗腿上穴道,趁其吃痛分神,爪下稍松之际,一个记倒挂金钩,凌厉的鞭腿重重踢在它探出的脑袋上。
一击得手后,她不假思索地抽身逃离,任凭妖爪擦着脖颈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天狗上当受骗,还被偷袭踢中脑袋,顿时出离的愤怒,血红妖瞳闪熠,利爪前伸朝她抓去。
昊辰眼角微提,目光瞬时被森然杀意蓄满,周身气浪携山洪摧绝之汹涌,凛然剑意气贯长虹,劈山断岳。
天狗觉察到危险,想要避开却已来不及,只听“咔嚓”一声,伸出的臂膀被一剑斩断,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声响。
与此同时,前方林子轰然炸开,乱石碎裂,尘土横飞。
天狗发出凄厉叫声,哀嚎着慌不择路,疯狂窜逃。
昊辰踏步向前,与苏横擦身而过时,她神情紧绷至极,猛然向后退却数步,血色顺着她指缝蜿蜒直下,将前襟染得一片殷红淋漓,触目惊心。
银龙回绕,他没继续去追天狗,冷冷丢下一句:“莽撞!”
苏横眉心一拧,启唇欲言却扯到伤口,疼得倒吸一口气,不得已将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身后传来动静,一柄长剑飞驰疾出,击中逃跑的天狗。
楚影红一脸惊讶:“阿横,你不和韦杭他们在镇上照顾伤患,怎么来了山里?”
“师父,”苏横按住伤口,看着地上的药篓,“我来采凝血藤。”
楚影红见她指间溢出血色,指缝下依稀可见皮肉翻卷,心忧道:“是天狗?它爪内必有妖毒,需要尽快拔毒治疗。”
“弟子会自行处理。”
前方林子里,褚磊收回命剑,擒住天狗时才发现它断了一臂,已然昏死过去。
东方岛主将将赶到,目光被眼前的巨大裂痕所吸引,裂痕绵延数丈,直入密林,像是要将整条山道生生劈开。
“褚掌门方才那一剑,似乎没用这么深的功力。”他语带疑惑,在转首看向昊辰时,猛地意识到什么,瞳孔微缩,问道:“昊辰少侠,这是你劈出来的?”
昊辰淡然颔首,不置一词,仿佛方才那裂石开山般的一剑,不过随手为之,微不足道。
“你这出手也……”属实狠辣,东方岛主欲言又止,随后放声一笑:“哈哈,英雄出少年啊!褚掌门,所谓剑如其人,你们少阳真是人才辈出,昊辰少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褚磊同样惊讶于昊辰的修为,望着大地裂痕,久久未回神。
昊辰收命剑负于身后,自谦道:“若非这位小阳峰的师妹先刺中天狗穴位,使它方寸大乱,我也不能一击即中。”
东方岛主闻言回首,视线在苏横身上停留片刻,忽而眼睛一亮,整理衣袖,竟不顾身份深深一揖。
“苏姑娘!”
见长辈行此大礼,苏横仅仅只是垂下手,从容回礼。
“东方岛主是前辈,晚辈不敢担您此礼。”
“苏姑娘对浮玉岛有大恩,任何大礼都担得起。你伤势如何?”
“劳东方岛主挂心,皮外伤而已,不妨事。”
“苏姑娘医术高明,自会无虞。说起来,当初在浮玉岛,苏姑娘也不过豆蔻稚龄,我门下怎么就没有这样出色的弟子,褚掌门,楚长老,你们少阳真是令我好生羡慕呐。”
褚磊回过神来,听闻此言,自是与有荣焉,不由笑意满怀。
“掌门,弟子方才被挟持时,听到一声异响,天狗被斩下的臂膀上,应是藏有一物。”
昊辰用命剑拨开天狗毛发,赫然见它断臂上带有一个嵌有尖刺,系着锁链的漆黑项圈,细看之下,项圈上面刻有诸多怪异符文。
东方岛主道:“天狗已开灵智,断然不会无缘无故戴条狗链。”
褚磊赞同:“而且这项圈看着有些邪气。”
苏横凝望项圈,言辞肯定:“这不是普通项圈,是控妖的法器。”
众人诧异,昊辰施法一探,道:“的确有妖力痕迹,是禁锢之相,若非斩下臂膀,项圈无法轻易解开。”
褚磊道:“如此看来,天狗在鹿台镇所为,实乃背后有人操控。”
昊辰敛容有思:“不止天狗,想必还有蛊雕。”
“嗯,”褚磊略一思索:“天狗和蛊雕都不算普通小妖,同时出现在鹿台镇,不是巧合。”
楚影红奇道:“可镇上都是凡人百姓,他们在这里能图谋什么呢?”
中正灵气之下,隐含血腥戾气……
耳边回响起天狗的话,昊辰无声看向苏横,她独立在人群外,红裙飒纚,绮组纷泊,按着伤口的指尖灵力流转,树枝轻摇慢晃,荫影堪堪遮挡住她低垂的眼眸,看不清眼底神采。
东方岛主道:“尚不知蛊雕行踪,还不能确定它身上就一定有相同的法器。”
恰在此时,林中响起一阵古怪叫声,正是蛊雕。
褚磊分辨出叫声传来的方向,大惊失色,唤了声“璇玑”,与东方岛主急忙追过去。
“师父,蛊雕要紧,”苏横见楚影红犹豫,便道:“天狗我来照看。”
“可是你,万一天狗……”
“它伤重昏死过去,不会有事。”
昊辰道:“影红师叔,我封了天狗的法力,以它伤情之重,醒来也不会对这位师妹造成威胁。蛊雕距离此处不远,师叔实在放心不下,我们尽早回来便是。”
“也好,”楚影红嘱咐,“阿横,你自己多加注意。”
“弟子明白。”
昊辰临走,听到一阵窸窣的足音,回头望去,只见苏横蹲在天狗身旁,落在其断臂处的指尖灵流四溢,映得她眼仁清亮如坠寒星。
林中浮岚暖翠,烟色蘸碧,风又起,袅袅欲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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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天狗应该不是狗,这里情节需要(嗅觉灵敏,红绿色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