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水漫过脚踝时，林浅的膝盖还在抽搐。她蜷在排水管拐角，手指抠进石缝里长出的青苔，腥臭味直冲鼻腔。雷声碾过头顶，闪电劈亮管道内壁，她看见自己倒影浮在污水上——和B-02的脸重叠在一起。
"你必须活着证明我不是疯子。"
陆沉的声音突然从记忆里冒出来，混着管道深处老鼠啃噬金属的声响。林浅猛地甩头，后颈伤口渗出的血滴进衣领。她摸到牙齿间的U盘，铁锈味和血腥味在舌根炸开。
脚步声从上方传来。
靴底碾碎玻璃渣的声响贴着排水管顶部滚动，林浅屏住呼吸。远处海浪声中，她听见有人低声咒骂，接着是手电筒光束扫过管口。那道光停在她鞋尖两米处，照亮漂浮的医用棉签。
她慢慢挪动右手，指尖触到卡在石缝里的防风打火机。塑料外壳被污水泡得发胀，她用指甲刮开锈蚀的火石轮，火星溅在浸透污水的裤腿上。
光束突然移开了。
林浅听见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她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时映出管道壁上用红漆喷的箭头——和三年前培养舱外墙上的一模一样。定位软件显示信号正在减弱，但追踪器红点依然闪烁。
泵房门在十米开外晃动。
她拖着伤腿往前爬，军靴踩过积水的声响像钝刀割肉。注射器包装袋擦过手背，标签上的药品名称被污水泡得模糊，只剩右下角印着沈家徽记的水印。
脚步声又响起来了。
这次是从管道另一端传来的。
林浅撞开泵房铁门时，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月光从头顶通风口漏进来，照在角落里的老式电脑上。显示器高压包滋啦作响，硬盘指示灯忽明忽暗。
她反手将门插上，转身时撞翻了控制台。一堆数据线垂下来缠住脚踝，最末端的接头还插在主机箱上。屏幕突然亮起，蓝光映出她嘴角的血渍。
音频记录开始自动播放。
"A-01第47次记忆重构测试。"机械女声响起时，林浅的指甲陷进了掌心，"实验员：请回忆你的母亲。"
污水坑里浮起婴儿啼哭的录音，和她养母哼唱《致爱丽丝》的变调歌声交织在一起。林浅扯掉数据线，显示器却继续闪烁，倒计时数字从300开始跳动。
"B-02失踪前最后记录。"系统切换成男声，"沈婉儿质问：为什么把我的实验体带走？陆沉回答：记忆重构完成。"
林浅抓起显示器往地上摔，塑料壳裂开时溅起的碎片划破她手腕。更多画面从裂缝里涌出来——三年前急诊室，陆沉握着她的手签字；病房月光下他吻她锁骨疤痕；爆炸前夜他抱着她说："你必须活着证明我不是疯子。"
可现在那些画面全变了样。
签的是销毁同意书而非治疗协议，疤痕吻痕位置正对静脉注射点，"活着"指代实验体存活率。她撕扯自己头发，U盘硌着舌头发疼。
手机突然震动。
来电显示是"沈婉儿"。
林浅盯着屏幕直到第三次震动，才用被血泡皱的拇指按下接听键。肖邦的夜曲Op.9 No.2从听筒里淌出来，混着手电筒滚过水泥地的声响。
"姐姐，该回家了。"沈婉儿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你知道吗？当年他们把你送去领养家庭，是因为...我想要个陪练。"
林浅的膝盖撞上控制台，警报声撕裂泵房死寂。她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在显示器碎片上晃动，和B-02的脸重叠在一起。通话那头传来手术刀碰撞的清脆声响，接着是陆沉低沉的德语晚安祝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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