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休息区 - 双人间
通道并不长,尽头是一个布置简洁但足够舒适的小厅,连接着一条走廊,两侧是一个个舱门。
双人间面积不大,但功能齐全:两张独立的单人床(虽然依旧硬邦邦)、一个小的共用储物柜、甚至还有一个极简的独立卫生单元。
墙壁是干净的浅色,灯光可以调节亮度。比起最初的纯白牢笼,这里几乎算得上是“豪华”了。
李惠利被分配和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同屋,对方似乎还惊魂未定,只是缩在床上小声哭泣,完全没有交流的欲望。李惠利乐得清静,但她脑子里乱糟糟的。
食物和水通过墙上的一个更精致的传递口送来。银色通道的配给明显优于基础款:水量更足,营养膏里似乎多了些果干和坚果碎,甚至还有一小块巧克力。
李惠利吃着味道改善不少的食物,心里却不是滋味。这种“优待”像糖衣毒药,时刻提醒着她和其他人之间的差距,以及主办方刻意营造的等级制度。
她忍不住想,郑受彬的单人间会是什么样子?最好的食物又会好到什么程度?
但她立刻甩甩头,把这些无聊的念头抛开。重要的是活下去,而不是这些虚假的享受。
———灰色休息区 - 六人间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灰色休息区。那是一个巨大的、如同仓库般的房间,摆放着六张上下铺的铁架床,拥挤不堪。
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消毒水和霉味,寒冷潮湿。卫生设施是公用的,且看起来肮脏简陋。
传递口送来的只有浑浊的水和那点可怜的、糊状的“维持配给”。
受伤者和表现最差的人聚集在这里,绝望和痛苦几乎凝成实质。低声的呻吟和哭泣不绝于耳。
崔成元最终没有留在蓝色区域,而是想办法换到了灰色区域,试图帮忙照顾那些更需要帮助的人,朴美善也时常过来查看,她们的善举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外珍贵,也格外艰难。
———金色休息区 - 单人间(郑受彬)
郑受彬的房间是一个真正的单间。面积不大,但私密性极好。
一张更宽大些的床(虽然依旧不算柔软),一套小桌椅,独立的卫浴,甚至还有一个可以显示时间(可能是假的)和基本通知的小屏幕。安静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的配给是最精致的:新鲜的餐食(米饭、蔬菜、甚至有一点肉)、瓶装果汁、纯净水。
但她对这一切毫无兴趣。她将食物放在一边,只喝了点水。
她盘腿坐在床上,并非休息,而是进入了一种更深沉的冥想状态,脑海中反复回放着进入游戏后的一切细节,试图寻找任何可能与妹妹敏智相关的蛛丝马迹。组织的规则、玩家的反应、环境的设置……一切都是数据,需要分析。
“特权……前五……”她脑海中闪过这个规则。这意味着她不能仅仅满足于通关,还必须表现得足够“优异”,进入那个排名。
这增加了难度,但也可能意味着更大的操作空间和权限。那把声波工具和临时地图已经证明了特殊资源的价值。
———蓝色休息区 - 四人间
金泰梨被分在蓝色区域。她的室友是三个同样沉默寡言、惊魂未定的男人。
她对他们毫无兴趣,一进门就蜷缩在最角落的床上,背对着其他人。
但她并没有睡觉,而是用手指在床架的金属表面上极轻地、反复地敲击着一串串复杂的、无声的代码节奏。
她的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火焰,那是对这个庞大而残酷系统的憎恨,以及一种必须找到其漏洞、将其彻底摧毁的决绝。外部环境的优劣,对她而言毫无意义。
夜晚在各自的阶层中流逝。
不同的休息区,如同一个个微缩的社会阶层,上演着不同的剧情。银区和蓝区相对安静,但猜忌和算计在沉默中滋生。
灰区则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但也孕育着朴美善和崔成元带来的微弱温暖。
而金区的那位唯一的住客,则在绝对的孤独和寂静中,磨砺着她的意志,坚定着她的目标。
这一夜,无人真正安眠。阶级的烙印已经深深打下,资源的差距和特权的诱惑像毒藤一样缠绕着每个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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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受彬盘腿坐在床上,呼吸悠长而平稳,仿佛已进入深度冥想。但她的每一根神经都保持着最高警戒。
时间流逝的感觉在这里变得模糊,只能依靠体内生物钟和那面虚假的屏幕来大致判断。
就在她感觉大约应是深夜时分,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通风系统正常运作的“嘶嘶”声,突然从墙壁顶部的通风口传来。
声音轻得几乎无法察觉,但郑受彬的双眼猛地睁开,在黑暗中锐利如鹰。
是气体!
她瞬间屏住呼吸,身体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她能看到一丝丝极淡的、几乎透明的白色雾气正从通风口无声地渗入房间,带着一丝甜腻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高浓度麻醉气体!
她的心脏猛地一沉。主办方连这最后的、虚假的安宁都不愿给予,要用这种绝对掌控的方式剥夺他们最后的意识和个人空间。
她试图闭气,寻找可能的漏洞或遮挡物,但气体的浓度上升极快,那甜腻的味道无孔不入地试图钻入她的鼻腔。
她的视线开始微微模糊,太阳穴传来压迫感。
“呃……”她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强大的意志力在与生理反应做最后的抗争。
她猛地伸手,想用指甲狠狠掐入手心试图保持清醒,但手臂却越来越沉重。
最终,无法抗拒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上,彻底吞噬了她的意识。
在完全失去知觉的前一刻,她最后的念头是冰冷的愤怒和一丝无力感——在这种绝对的力量面前,个人的挣扎显得如此渺小。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每一个休息区。
在银色双人间,李惠利正被噩梦纠缠,梦到无尽的回廊和蒸汽,那“嘶嘶”声融入梦境,她只是不安地蹙了下眉,便更深地陷入无意识的深渊。
在蓝色四人间,金泰梨如同在敲击代码的手指逐渐变得绵软无力,最终垂落下来,脑袋歪向一边。
在灰色六人间,痛苦的呻吟和哭泣声渐渐低落、消失,最终归于一片死寂。崔成元甚至在无意识中松开了紧紧攥着的、藏着营养块碎屑的手。
绝对的寂静笼罩了所有区域。
确认所有目标都已失去意识后,墙壁再次无声滑开。
一队队穿着全封闭式白色防护服、戴着完全遮住面容的呼吸面罩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地走入各个休息区。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精准得像机器人,没有任何交流,只有防护服摩擦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他们两人一组,高效地执行着命令。
在金色单人间,他们小心翼翼地扶起昏迷的郑受彬,动作甚至带着一种奇怪的“敬意”,迅速而轻柔地剥去她身上那套廉价的蓝色囚服,露出下面训练有素却布满旧伤疤痕的身体。
然后,为她换上一套深灰色、材质特殊、带有一定韧性和防水功能的战术裤和同色系的速干长袖衫,脚上是一双适合多种地形的高帮越野鞋。
甚至还有一个配套的、小巧的多功能腰包。整套装备实用、利落,隐隐透出高于其他人的等级。
在银色双人间,李惠利和她的室友被换上的是橄榄绿色的野外作战服和靴子,质量同样不错,但相比郑受彬的那套,细节上略显普通,也没有配备腰包。
在蓝色四人间,金泰梨和其他人换上的则是土黄色的、更粗糙一些的工装服和耐磨的靴子。
而在灰色六人间,待遇最为简陋。崔成元和那些伤者被粗暴地套上暗褐色、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磨损严重的旧夹克和裤子,鞋子也只是最基础的帆布鞋,甚至有些不太合脚。
整个换装过程高效、冰冷、毫无人性可言。这些白衣人如同在对待一批需要重新包装的货物,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完成后,他们再次仔细检查确认,然后无声地退去。
不知过了多久。
刺鼻的氨水味道强行钻入鼻腔,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摇晃。
李惠利猛地咳嗽着,从深度的昏迷中被强行唤醒。她头痛欲裂,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醒醒!快醒醒!”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急切。
她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朴美善写满担忧的脸庞。
紧接着,她发现自己不再是躺在休息区的床上,而是靠在一棵粗糙的、带着湿气的树干上!
冰冷的、带着泥土和植被腐烂气息的空气涌入肺部,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低头一看,震惊地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全变了!那套丑陋的蓝色囚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看起来相当专业的橄榄绿色野外作战服和靴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失声叫道,猛地环顾四周。
眼前不再是冰冷的金属墙壁,而是一片弥漫着浓雾、能见度极低的原始森林!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粗壮的藤蔓如同蟒蛇般缠绕垂下,地面上是厚厚的、潮湿的落叶层,各种奇异的、从未见过的蕨类和灌木丛生。
空气中那浓郁的负离子味道和隐隐的危险感,与之前工业化的环境截然不同!
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坐着其他正在陆续醒来的玩家,所有人都穿着同样风格的野外服装,只是颜色和细节有所不同,清晰地显示着他们的“等级”。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和她一样的震惊、茫然和恐惧。
郑受彬已经站了起来,正快速而警惕地扫视着环境,她身上的深灰色战术服让她看起来更加精干且与众不同。
金泰梨则皱着眉头,用力嗅着空气,似乎在分析空气中的成分。崔成元帮忙搀扶起那些还在眩晕中的玩家。
李在镕和金哲洙则已经迅速冷静下来,开始评估这片新的森林战场。
冰冷的广播声,仿佛从森林上方的浓雾中渗透下来,再次响起:
“欢迎来到第三场游戏:‘迷雾森林’。” “游戏目标:生存四十八小时,并找到位于森林中心的‘安全屋’。”
“规则:森林中不仅有未知的危险生物和地形,也可能有其他‘惊喜’。善用你们的新装备。” “祝你们好运。”
广播声消失,只剩下森林深处传来的、令人不安的窸窣声和远处若有若无的、仿佛什么大型生物的低吼。
李惠利打了个寒颤,彻底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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