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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心象迷宫(上)

致命游戏第一季

冰冷的广播声还在避难所内回荡,宣布着残酷的生存数字和即将开始的积分统计。

  劫后余生的沉重喘息尚未平复,李惠利(61号)的目光还担忧地流连在昏迷的金泰梨(13号)和嘴角带血、神色冷硬的郑受彬(47号)之间。

  突然,那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再次毫无征兆地从通风口弥漫开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浓烈、更加迅速!

  “又来了……”李惠利只来得及闪过这个绝望的念头,意识便如同被重锤击中,迅速模糊。

  她最后看到的,是郑受彬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扫向通风口却也无法抵抗眩晕而晃动的身影,是朴美善(28号)试图伸手拉住崔成元(33号)的动作,是金哲洙(66号)脸上那算计笑容瞬间凝固的样子,以及申在英(12号)惊恐睁大的双眼……

  一切感知再次被粗暴地切断,沉入无边的、药物带来的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冰冷触感将李惠利唤醒。

  她发现自己再次躺在了那片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纯白大厅的地板上。

  身上的潜水服消失了,换回了一套干净的、但依旧是统一款式的深灰色便服。

  仿佛那场深入骨髓的冰冷、惊心动魄的逃亡、唇齿间渡来的氧气、以及背负同伴的沉重……都只是一场逼真而残酷的梦境。

  但身体的疲惫感、肺部隐约的不适、以及脑海中清晰无比的记忆,都在嘶吼着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挣扎着坐起来,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环顾四周。

  大厅里的人数再次锐减。稀稀拉拉的人群分散坐着,大多眼神空洞,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恐惧和麻木。

  空气中弥漫着死寂和一种更深沉的绝望。31人……只有31个人从那深海地狱里爬了出来。

  她立刻急切地寻找那几个熟悉的身影。

  郑受彬已经醒来,依旧靠墙坐着,闭着眼,仿佛在假寐。

  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嘴角的血迹也消失了,脸色似乎稍微苍白一些,但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已经恢复,让人看不出丝毫脆弱。

  只有她自己知道,硬抗那次撞击的后背还在隐隐作痛。

  金泰梨躺在不远处的地板上,还没有醒来,但胸口已有起伏,脸色也不再是之前的惨白,似乎得到了基础的医疗处理。

  朴美善正守在她旁边,细心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同情。崔成元坐在朴美善身边,唉声叹气,脸上写满了后怕和疲惫。

  申在英蜷缩在另一个角落,抱着膝盖,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深海经历显然给她留下了更深的心理创伤。

  金哲洙则独自坐在另一边,脸上又挂上了那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仿佛之前将同伴推入陷阱的事情从未发生,正悠闲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

  李在镕和徐泰允没有出现在大厅里。他们大概率已经和那19人一样,被深海彻底吞噬。

  就在这压抑的寂静中,正前方的大屏幕猛地亮起!

  “第三场游戏:‘深渊回响’积分统计完毕。”冰冷的广播女声响起,打破了死寂。

  屏幕开始显示本场游戏贡献积分排名:

  第1名:47号 - 郑受彬 (贡献点:2100) - 【奖励:晋升至白金休息区权限,特殊物资配额】 

  第2名:13号 - 金泰梨 (贡献点:2050) - 【奖励:白金休息区权限,特殊物资配额】(尽管昏迷,但其技术贡献和关键信息提供获得极高评价) 

  第3名:61号 - 李惠利 (贡献点:1980) - 【奖励:金牌休息区权限,额外物资配额】 

  第4名:28号 - 朴美善 (贡献点:1920) 

  第5名:66号 - 金哲洙 (贡献点:1880) 

  第6名:33号 - 崔成元 (贡献点:1820)

  ……

  这个排名再次引起了小小的骚动。郑受彬重回榜首,无人异议。金泰梨高居第二,肯定了其技术的绝对价值。

  李惠利位列第三,她的观察力和关键时刻的抉择也得到了系统认可。

  而金哲洙,即便有着背叛行为,但其过程中的谋划和生存能力似乎也被计入了积分。

  广播声继续:“根据当前幸存者人数,奖金池份额相应调整。个人最终收益将于游戏全部结束后结算。”

  屏幕一侧显示出最新的人均奖金估算值——因为人数减少,那个数字变得愈发诱人,闪烁着冰冷而贪婪的光芒。

  金哲洙看着那数字,又瞥了一眼郑受彬和李惠利,笑容变得深邃难测。朴美善和崔成元看着数字,眼中则多了份沉重的复杂,这是用无数生命换来的。

  郑受彬只是抬眼扫了一下排名和奖金,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那与她无关。她的目光反而在李惠利和还未醒来的金泰梨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李惠利看着排名,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至少金泰梨的努力没有白费。但看到那高悬的奖金和锐减的人数,心情依旧沉重。

  “休息时间开启。下一场游戏预告:‘心象迷宫’,三十六小时后开始。”

  不同的通道再次打开,这次似乎更加等级森严,甚至出现了一条从未有过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白金通道。

  郑受彬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第一个走向那条最高等级的白金通道,经过李惠利身边时,脚步没有丝毫停留,也没有看她。

  金泰梨也被两个无声出现的白色机器人用悬浮担架抬起,送往白金通道。

  李惠利走向金牌通道,在入口处,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被抬走的金泰梨,又看了看郑受彬消失的方向,心情复杂难言。

  新的休息周期开始。阶级再次洗牌,奖金更加诱人,幸存者人数降至冰点。而那名为“心象迷宫”的下一场游戏,听起来就充满了未知的心理挑战。

  在更高的奢华和更深的孤独并存的休息区里,幸存者们将如何度过这三十六小时?

  身体的创伤或许能恢复,但深海的恐惧、失去同伴的阴影、以及人性在极端环境下暴露出的光明与黑暗,都将深深烙印在每个人心里,影响着她们接下来的每一步。

——————

  冰冷的广播声在宣布完“心象迷宫”的预告后,出乎意料地没有立刻结束,而是用一种稍显“愉悦”的语调补充道:

  “鉴于诸位候选者成功通过了前三轮高强度的试炼,展现了卓越的适应性与韧性。奥林匹斯项目组特此安排了一场‘深海之心’主题晚宴,以示犒劳。请各位于一小时后,根据指引前往‘琉璃厅’。届时请着装得体。”

  犒劳?晚宴?

  所有幸存者都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怀疑。在这种地方,经历了那么多生死考验,突然来一场晚宴?

  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恶劣的玩笑或者……另一个形式的考验。

  但“奥林匹斯”的指令不容违抗。

  一小时后,当玩家们根据指引,走入那个名为“琉璃厅”的场所时,再次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这里与冰冷残酷的游戏场截然不同!

  大厅宽敞华丽,穹顶是高仿真的星空投影,四周墙壁是流动的、映照着深海光影的琉璃壁,柔和优美的音乐在空中流淌。

  厅内摆放着铺着白色桌布的长桌,上面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看起来无比精美的食物和酒水(虽然很可能是合成品),穿着侍者制服、面无表情的机器人安静地侍立一旁。

  更重要的是,他们发现自己的休息室里不知何时被放入了一套套精致的礼服和西装。

  于是,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一群刚刚从地狱般的深海挣扎出来的幸存者,被迫换上了华美的礼服,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惊恐、疲惫和深深的戒备,走入这个灯火辉煌的假面舞会。

  李惠利选择了一条相对简洁的深蓝色星空长裙,勉强遮住了手臂上还未完全消退的淤青。

  她看着镜中那个略显苍白、眼神却复杂无比的自己,感觉无比陌生和荒谬。

  深吸一口气,走入大厅,立刻被眼前的虚假繁华所震撼,同时也更加警惕。

  郑受彬的出现则引起了小小的寂静。

  她选择了一套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裤装,而非裙装,柔和的灯光稍稍中和了她眉宇间的凌厉,但那双黑眸中的冰冷和疏离感却丝毫未减,反而与这华丽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像一把藏在丝绒里的匕首。

  她独自站在一个靠近阴影的角落,手中端着一杯未动的饮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全场,仿佛在评估战场。

  金泰梨是最后一个出现的。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略显宽大的露肩礼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身体似乎还有些虚弱。

  她推了推眼镜,眼神躲闪,似乎极不适应这种场合,只想找个最不起眼的角落把自己藏起来。深海被困和昏迷的经历显然消耗了她大量精力。

  其他人也纷纷登场:朴美善穿着一身暖黄色的长裙,努力维持着镇定,照顾着显得格格不入、不停拉扯着西装领口的崔成元;

  金哲洙则如鱼得水,换上一身合体的银色西装,笑容满面地游走在人群和餐台之间,仿佛真是来参加派对的贵宾。

  派对的气氛极其诡异。人们机械地取食,低声交谈,眼神却四处游移,充满了猜忌和不安。

  音乐越优美,食物越精美,就越发衬托出这份“正常”之下的极端扭曲。

  李惠利拿了一杯果汁,下意识地寻找郑受彬的身影。看到她独自站在角落,李惠利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你的伤……没事了吧?”李惠利有些局促地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郑受彬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李惠利身上,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她的视线在她裸露的肩膀和手臂上的淡淡淤青处短暂停留了一瞬,又移开了。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那深海下的亲密接触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又像一种奇怪的链接,横亘在两人之间。

  就在这时,音乐切换,灯光也稍微暗了下来,变成了更适合交谈的模式。

  或许是酒精(尽管可能是合成的)的作用,或许是这虚假轻松氛围的催化,李惠利鼓起勇气,声音很轻地问出了那个一直盘旋在心里的问题:“在深海……那个废弃舱里……你为什么会……”她没好意思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你为什么会用那种方式救我?

  郑受彬端着杯子的手几不可查地紧了紧。她沉默了几秒,侧脸在琉璃壁反射的幽蓝光线下显得有些朦胧。就在她似乎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

  一个身影踉跄地从旁边走过,不小心撞了李惠利一下。

  是金泰梨。她似乎喝多了(也许是故意麻痹自己),眼神有些迷离,手中的酒杯差点掉落。

  当她抬起头,看清眼前站着的正是李惠利和郑受彬时,尤其是看到两人站得如此之近,似乎在低声私语时,她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睁大,所有的醉意似乎顷刻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剧烈的、无法掩饰的痛苦和震惊!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郑受彬那色泽偏淡、线条清晰的嘴唇上,然后又猛地转向李惠利,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景象。

  她看到了!深海下的那一幕——郑受彬毫不犹豫地摘下呼吸器,吻上李惠利嘴唇为她渡气的画面——如同最尖锐的冰锥,瞬间刺破了她的心理防线,在她脑海中疯狂回放!

  原来……原来她们之间……已经有过那样亲密至极的接触……

  金泰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手指剧烈颤抖,酒杯终于从她手中滑落,“啪嚓”一声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在相对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被这声响吸引,看了过来。

  金泰梨却仿佛毫无察觉,她只是死死地看着李惠利,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那双总是隐藏在镜片后、专注于数据和代码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破碎的、被背叛般的、以及深不见底的伤心和绝望。

  李惠利被她的眼神吓到了,下意识地想上前一步:“13号,你……”

  “别碰我!”金泰梨猛地向后缩去,声音嘶哑尖利,带着哭腔。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几乎是逃跑般地冲出了琉璃厅,连背影都充满了破碎感。

  整个大厅一片死寂。音乐似乎都停顿了一瞬。

  李惠利僵在原地,手足无措,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混乱。她没想到金泰梨的反应会这么大。

  郑受彬的眉头紧紧蹙起,看着金泰梨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身边慌乱失措的李惠利,眼神复杂难明。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嘴唇,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这场所谓的“犒劳晚宴”,终于在无法掩饰的情感爆发中,彻底撕开了虚假的温情面纱。

  高层的目的或许达到了——他们不仅剥夺了幸存者宝贵的休息时间,更在极度压力后放松的瞬间,成功地搅动了人心最深处的情绪,观察到了在极端环境下滋生的嫉妒、爱慕、愧疚与联结。

  这为下一场名为“心象迷宫”的游戏,埋下了最完美的伏笔。

  派对不欢而散。

  每个人回到休息室的心情都变得更加沉重。李惠利一夜无眠,眼前反复出现金泰梨那双破碎的眼睛和郑受彬冰冷的侧脸。

  郑受彬则在白金休息区内,对着星空投影沉默良久。而金泰梨,将自己彻底封闭在房间里,无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三十六小时后,等待她们的,将是直指内心的“心象迷宫”。而今晚种下的情感种子,必将在那迷宫中生长出最妖冶也最危险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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