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冰冷地滑进你的脖颈。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站台下显得格外刺眼。
苏晚晴?
你的大脑被酒精般的麻木和钝痛浸泡着,运转得极其缓慢。她怎么会知道?她知道了什么?又为什么要找你?
这太不合时宜了。在你世界崩塌、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的时刻,收到来自公司最高层、那个永远一丝不苟、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的信息。这感觉荒诞得近乎滑稽。
你盯着那行字,手指僵硬。理智告诉你应该回绝,应该说自己没事,应该维持最后一点可怜的体面。但打出“不用了”三个字后,你却迟迟按不下发送键。巨大的空虚和冰冷包裹着你,那命令式的口吻此刻竟像一根虚幻的稻草。
鬼使神差地,你删掉了那三个字。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击了共享实时位置。做完这一切,你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将手机扔在一旁,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世界只剩下雨声和自己沉重的心跳。
你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一辆黑色宾利慕尚无声地滑到站台边,沉稳得与这破旧的街道格格不入。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人正是苏晚晴。
她没打伞,只是侧过身看着你。车内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她清晰的侧脸轮廓,几缕发丝松散地垂在颊边,不同于平日里盘发的一丝不苟。她穿着简单的丝质衬衫,看起来像是从某个私人场合匆忙出来的。
苏晚晴“上车。”
她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依旧平静,不带任何情绪,却有一种让你无法反驳的力道。
你抬起头,雨水模糊了视线,你看不清她的表情。犹豫了几秒,你最终还是站起身,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真皮座椅柔软而微凉,车内弥漫着一种清冷的、类似雪松的香气,与你一身雨水和落魄形成鲜明对比。你窘迫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弄湿这辆价值不菲的车。
陈默“苏总……我……”
你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自己的狼狈,或者至少道个谢,但喉咙发紧,声音沙哑。
苏晚晴“系好安全带。”
她打断你,没有看你,只是目视前方,重新启动了车子。她没有问发生了什么,没有说一句多余的安慰话,甚至没有对你此刻的狼狈表现出丝毫的好奇或怜悯。
这种沉默反而让你松了口气。你最怕的就是此刻有人追问“你怎么了”或者同情地说“没事吧”。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雨夜里,车内只有空调细微的风声和雨刮器规律的摇摆声。你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流光溢彩,心口的钝痛似乎在这极致的安静和密闭的空间里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你偷偷侧过头看她。她开车的姿态很专注,也很放松,手指轻轻搭在方向盘上。你从未在非工作场合如此近距离地看过她。褪去了职场上的凌厉气场,此时的她显得有些不同,但那份疏离感依旧存在,像一层看不见的玻璃罩。
她到底为什么来?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顶级公寓的地下车库。你认得这里,市中心著名的豪宅,以你现在的收入,可能一辈子都买不起这里的一个卫生间。
#陈默“这是……”
你迟疑地开口。
苏晚晴“我家。”她停好车,解开安全带,终于转头看向你。她的目光在你湿透的衣服和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秒,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你需要洗个热水澡,换身干衣服。除非你想明天因肺炎进医院,耽误下个季度的项目进度。”
又是那种公事公办的口吻,却做着完全超出上下级关系的事情。
你跟着她走进直达电梯,镜面墙壁映出你们两人截然不同的状态:一个精致得体,一个落魄潦倒。你尴尬地移开视线。
公寓大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极大的开阔空间,装修是极简的现代风格,色调清冷,昂贵的设计师家具,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一切都完美得像是杂志封面,但也冷清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苏晚晴“浴室在那边,毛巾和浴袍都是新的。”她指了一个方向,又从客厅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医药箱,从里面取出一板感冒药和一杯水,递给你,“先把这个吃了。”
你接过药和水杯,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她的手指微凉,而你的却因为冷而有些颤抖。那一瞬间的接触让你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陈默“谢谢……苏总。”
你干涩地道谢,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
苏晚晴“不用谢。”她淡淡回应,然后转身走向开放式厨房,“我去煮点姜茶。”
你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杯温热的水和那颗小小的白色药片,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纤细背影,心里涌起一种极其复杂而混乱的情绪。
尴尬,感激,困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看穿一切的恐慌。
她什么都不问,却好像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