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还未将崩溃的哭声完全吞噬,脚下的空间突然再次撕裂,刺眼的白光裹挟着海风的咸湿气息扑面而来。
晚萤还没从地上爬起来,视线里已换成了出国时乘坐的货船甲板——夜色浓稠,海浪拍打着船身,发出“哗啦”的声响,傅隆生站在船头,烟头的火星在黑暗里明灭;
熙旺靠在栏杆上,正低头检查武器;熙蒙坐在货舱门口,指尖在电脑上飞速滑动;胡枫和小辛挤在角落,分享着一块压缩饼干。
“……”晚萤撑着地面站起来,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地抽痛。
她看着“自己”躲在熙旺身后,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眼神里满是对未知的惶恐,而熙旺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怕,有我在”。
可下一秒,这幅画面就像被揉碎的纸,快速褪色、变形。
货船的甲板、漆黑的海面、哥哥们的身影,全都在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法国月租房的小客厅——狭窄的空间里摆着一张旧沙发,窗外是巴黎的街景,晚萤正坐在桌前,跟着熙蒙学法语,笔记本上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母;
小辛趴在沙发上,对着手机里的武术视频比划;胡枫在厨房煮着泡面,香气弥漫了整个房间。
这是他们在法国的第一个落脚点,虽然简陋,却很惬意。
晚萤看着“自己”因为读错法语单词而脸红,看着熙蒙耐心地一遍遍纠正,看着小辛突然打翻水杯,被胡枫笑着敲了敲脑袋,眼眶又一次湿润。
她想走过去,可脚步刚动,眼前的场景又开始晃动。
月租房的暖光褪去,法国别墅的庭院映入眼帘——泳池的水泛着粼粼波光,晚萤正坐在躺椅上,看着小辛和胡枫比试跆拳道;熙旺在烧烤架前忙碌,肉串的油脂滴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熙蒙靠在遮阳伞下,翻看着地图,偶尔抬头看向打闹的几人,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傅隆生坐在露台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阳光落在他身上,难得有几分松弛。
所有温暖的记忆都像潮水般涌来,却又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碎裂。
“别消失……求你们别消失……”
晚萤伸出手,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哀求。
可她的话音刚落,别墅的场景就开始快速淡化——泳池的水失去了光泽,烧烤架的炭火熄灭,哥哥们的身影像雾气般散开,最后只剩下空荡荡的庭院,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荒凉。
接下来的时间,幻境开始疯狂轮回。
她又回到了意大利的钟表厂……每一个场景都是她亲身经历的过往,每一次都能清晰地看到哥哥们的笑脸,可每一次,画面都会在最温暖的时刻突然破碎,至亲至爱的身影会在她眼前一点点消失,只留下她一个人,被困在空荡荡的场景里。
这是一场漫长的酷刑。
“呃……”晚萤抱着头蹲在地上,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进大脑。
过往的记忆与眼前的幻境交织在一起,幸福的片段与消失的痛苦反复拉扯,让她的意识越来越混乱,头痛也越来越剧烈,仿佛整个大脑都要被撕裂。
她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旋转的漩涡,所有的场景都在眼前飞速闪过、重叠、破碎,所有的感官体验都变得无比清晰,却又无比虚假。
最后,在又一次看着傅隆生的身影消失在法国别墅的门口时,晚萤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重重地倒在了自己的幻境里,意识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这一昏,便是五天。
在这五天里,她始终蜷缩在熙泰为她准备的房间里,双眼紧闭,眉头紧紧皱着,偶尔会发出细碎的梦呓,嘴角还会挂着未干的泪痕。
熙泰每天都会来看她,会用指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会给她注射维持生命的营养液,却从未叫醒她。
他看着她在幻境里挣扎,看着她因痛苦而颤抖,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有得逞的偏执,有不易察觉的心疼,却始终没有停下这场由他亲手制造的记忆囚禁。
而晚萤的意识,就像漂浮在黑暗海洋里的孤岛,在无数破碎的场景与消失的亲人之间反复沉沦,既醒不过来,也逃不出去,只能在无边的幻境里,承受着一次又一次失去至亲的痛苦,直到五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