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夕阳把米兰运河区染成了温柔的橘粉色，落日余晖贴着水波缓缓流淌，将岸边的砖石建筑、木质廊柱都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晕。
运河水面像撒了一把碎金，岸边酒吧的暖黄灯光、艺术商店的彩色橱窗光、街头艺人的串灯，一重重倒映在水里，随着船影晃动碎成粼粼的光片……
连空气里都飘着意大利浓缩咖啡的醇厚香气与烤披萨的焦香，像一帧帧被放慢的电影镜头。
晚萤沿着运河边的石板路慢慢走，香槟色裙摆被温暖的晚风轻轻掀起，发梢也随着风飘拂，偶尔扫过她的脸颊，带着细碎的痒意。
她暂时忘了梦里模糊的人影，忘了心里那点说不出的烦躁，只被眼前的景象吸引——穿条纹衫的船夫撑着贡多拉缓缓驶过，船头的鲜花在风里轻轻摇晃；
街头艺人抱着吉他坐在石阶上轻唱，意大利语的旋律温柔得像流水，路过的行人偶尔停下，投一枚硬币在他的琴盒里；
艺术商店的橱窗里摆着色彩浓烈的油画，画里的运河暮色竟与眼前的实景重合，分不清是画映着景，还是景成了画。
“这里真好啊。”
晚萤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身后的熙泰笑，夕阳落在她的眼底，漾着细碎的光，嘴角弯起的弧度柔软又真切，算是这十五天里，她最放松、最鲜活的模样。
熙泰跟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背影上。
刚才晚风吹起她发梢的瞬间，他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手，指尖悬在半空，只差一点就能触到那缕柔软的发丝——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伪装，却在这一刻，被夕阳下她的侧影撞破了所有刻意维持的防线。
他看着她眼底的光，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笑容，心里那点深藏的焦躁与偏执，竟像被晚风轻轻吹散，只剩下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悸动。
“咱们吃点东西吧？我饿了……”
晚萤眉眼弯弯，见他没说话，又往前迈了一步，伸手轻轻拉住他的手腕，她的指尖微凉，触到他皮肤时，像电流般窜过，
“我闻到前面有披萨的香味了，好像很好吃。”
被她拉住手腕的瞬间，熙泰彻底失了声。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变得苍白，只能愣愣地看着她牵着自己的手，一步步往不远处的露天餐厅走。
她的手很小，攥着他手腕的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牵引，让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脚步走。
他都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神奇的吸引力。
露天餐厅的白色藤椅上铺着格子餐布，桌上的玻璃花瓶里插着新鲜的雏菊。
晚萤拉着他坐下，转身对着服务员用刚学的意大利词汇小声点单，偶尔发音不准，自己先笑起来，眼角弯成了月牙。
熙泰坐在她对面，看着她认真跟服务员确认“不要放洋葱”的模样，看着她因紧张而轻轻攥着桌布的手指，看着夕阳在她发梢镀上的金边，心里像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扎了一下。
他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被药物操控的、空白的木偶，而是眼前这个会笑、会闹、会因为想吃披萨而拉着他走的晚萤。
但是他知道一个残忍的事实，她越鲜活越自我的时候……就是她离记忆越近的时候，他没得选，也回不了头了。
“阿泰…想什么呢，你想吃什么？”
晚萤点完单，抬头看向他，眼里带着询问。
熙泰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几秒，最后只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和缓：“你点就行，如果喜欢就都点一遍。”
“又来了…浪费粮食可不太好。”
夕阳渐渐沉到运河尽头，水面的碎金变成了温柔的暗紫色，岸边的灯光越来越亮，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石板路上。
晚萤还在笑盈盈地说着刚才看到的油画，熙泰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刚才被她牵过的手腕，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也许这就是她特殊的魅力吧，总能让冷血的人方寸大乱，和她同频的感受此前从未在乎过的细微小事，被她牵动情绪。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这场虚假的陪伴总会有尽头，有朝一日她终会想起一切，恨他入骨……
可在这一刻，在米兰运河的暮色里，在她鲜活的笑容里，他只想暂时放下所有的锋芒与偏执，沉溺在这份难得的、梦幻的温暖里，哪怕只有一瞬。
那也算是被爱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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