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越层的房间里拉着浅灰色的窗帘,晨光透过缝隙柔和地洒进来,落在铺着原木色桌布的茶几上。
晚萤坐在沙发边缘,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尖微微紧绷——熙旺正坐在她对面,声音低沉地讲述着那些属于他们的过往,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她空白的记忆里。
“我们最早在澳门待了很多年,后来因为被盯上,只能连夜转移到巴黎。”
熙旺的指尖在茶几上轻轻划过,像是在描摹着辗转迁徙的路线,
“在巴黎待了不到一年,又因为意外暴露了行踪,最后才到了米兰。如果细算下来,这几年我们落脚的地方,前前后后换了有六七次。”
“逃犯?我们……是逃犯?”
晚萤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她看着自己身上柔软的家居服,看着茶几上温热的牛奶,试想熙旺口中“东躲西藏、连夜转移”的逃亡生活,只觉得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与自己毫无关联。
小辛坐在一旁,忍不住补充道:“没招啊,摊上了个难缠的老东西。不过没关系,就当全球旅游了。”
他的声音带着激动,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沙发巾,“那时候你挺狠的,和一个叫何秋果的小警察殊死搏斗了不止一次呢。”
“和警察……殊死搏斗?”
晚萤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双手。
这是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指尖圆润,掌心有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这居然真是一双沾满人命的手。
她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背,仿佛想从这细腻的皮肤下,找到一丝属于“那个勇敢的晚萤”的痕迹,可指尖触到的,只有一片温热的柔软。
熙蒙推了推眼镜,将一张泛黄的照片放在她面前——照片上的背景是澳门一条狭窄的巷弄,几个神采奕奕的少年挤在一起,其中一个女孩站在最中间,梳着利落的短发,眼神明亮又坚定,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小小的蝴蝶刀,嘴角带着一丝倔强的笑意。
虽然时隔多年,照片有些模糊,但晚萤还是一眼认出,那个女孩就是自己。
“这是我们还在福利院的时候干爹拍的,当时你刚满十六岁。”
晚萤的目光死死盯着照片上的自己,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照片里那个短发女孩真的是她吗?她试着想象自己拿着刀的样子,脑海里却只有昨天在西餐厅耍牛排刀的画面,没有什么与警察搏斗的记忆。
“我……我杀过人?”晚萤突然抬起头,目光扫过熙旺、熙蒙、胡枫和小辛,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还有难以掩饰的恐惧,
“小辛……我手上有多少条……”
“也…没多少。”
小辛表示其实他自己手上背了多少他都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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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再说下去,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
那个在熙泰编织的谎言里,她是被保护得很好、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而真实的她,竟然是一个背负着命案、四处逃亡的逃犯?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发冷,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猛地站起身,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神里满是迷茫:“那怎么办……我们以后怎么生活呢……”
她宁愿相信自己还是那个被熙泰保护着的、什么都不懂的“未婚妻”,一时也无法接受,自己的过去竟然如此沉重、如此血腥。
小辛看着她受刺激的样子,心里有点堵得慌,连忙站起身想安慰她:
“有什么事也有我们挡在你前面呢,这种事一旦做过本来就是恶性循环,不过做都做了……唉。”
熙旺也缓缓站起身:“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毕竟你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但我们没有骗你,这些都是真的,是我们一起经历过的日子,我们不会隐瞒你任何事。”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和了些,
“如果你暂时无法接受,没关系,我们可以等。等你慢慢恢复记忆,等你愿意面对的时候,我们再继续说。”
胡枫走到茶几旁,拿起那杯还温热的牛奶,递到晚萤面前:“先喝点牛奶吧,改善睡眠。”
晚萤看着眼前递过来的牛奶,又看了看熙旺他们关切的眼神,心里的抗拒渐渐被一丝微妙的情绪取代。
他们的眼神太真诚了,讲述的细节太具体了,甚至连照片上的自己,都带着一种让她莫名熟悉的倔强。
她接过牛奶,指尖触到杯子的温热,心里的冰冷稍稍缓解了些。她没有喝,只是低头看着杯子里晃动的奶液,轻声说: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他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小辛还想说什么,被熙蒙悄悄拉了一下,几人轻轻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了晚萤。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晚萤的呼吸声。她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看着外面繁华的米兰街头,心里乱成一团麻。
她再次抬起自己的双手,仔细端详。

这双手,到底经历过什么?
月光落在她的手背上,映射出清晰的肌肤纹理,她自知不能一直逃避,不能一直活在虚假的谎言里。她必须面对真实的自己,必须找回属于自己的过去,哪怕那个过去,满是伤痕与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