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克拉拉的暮色渐渐沉了下来,巷口的凤凰木垂下浓密的枝叶,将最后一缕夕阳挡在墙外。
几个小时前,这里还是一片混乱——匕首的寒光、嘶吼的声音、喷涌的鲜血,还有晚萤被强行拖走时绝望的嘶吼,可此刻,一切都已归于平静,平静得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石板路上的血迹早已凝固,变成了暗沉的褐色,与石板的灰调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风从巷口吹过,卷起几片落叶,轻轻擦过那滩血迹,又旋着圈飘向远处,仿佛在无声地掩盖着这里曾发生的暴力与伤痛。
偶尔有行人路过,要么低头看着手机匆匆走过,要么说说笑笑地聊着天,没人留意到石板路上那抹不寻常的痕迹,更没人知道,几个小时前,这里曾有两个年轻人生死搏斗,曾有一个女孩被强行带离,曾有一个男孩倒在血泊中,生死未卜。
“玛莉亚!小心点!”
巷口传来女人的呼喊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古巴小女孩,正追着一只彩色的毽子跑过来,她扎着两个羊角辫,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
毽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啪嗒”一声落在了巷口的石板路上,正好掉在那滩凝固的血迹旁。
小女孩立刻跑过去,弯腰伸手就要去捡。
她的妈妈——一个穿着碎花围裙的中年女人,此刻也快步追了上来,眼角的余光瞥见石板路上那抹暗沉的褐色,脸色瞬间变了。
她一把抓住小女孩的手腕,用力将她往后拉,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别捡了!玛莉亚,我们回家!”
“妈妈,我的毽子!”小女孩不解地看着妈妈,眼里满是委屈,“我还没玩够呢!”
“不许要了!”女人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她紧紧攥着小女孩的手,快步朝着巷外走去,甚至不敢再回头看一眼那片区域。
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见过太多不寻常的事,那抹暗沉的褐色,她一眼就认出是血迹。
在圣克拉拉,偶尔会有陌生人因为不明原因发生冲突,她不想让女儿沾染上任何危险,更不想卷入这些未知的麻烦。
小女孩被妈妈拉着,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掉在地上的毽子,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却终究还是被妈妈带远了。
巷口再次恢复平静,只剩下那只彩色的毽子,孤零零地躺在血迹旁,像一个被遗忘的符号,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的一切。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巷口。
傅隆生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
他的脚步很轻,却带着一种压抑的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无形的刀刃上。
他站在巷口,目光缓缓扫过石板路,最终落在了那滩凝固的血迹上,还有那只掉在血迹旁的彩色毽子上。
两个小时前,他和熙旺、熙蒙、胡枫发现晚萤和小辛失踪后,就立刻兵分四路,在圣克拉拉四处寻找。
他们查了市集的监控,问了附近的摊主,终于从一个卖水果的古巴老太太口中得知,晚萤是在这条巷子里被几个高大的外国人带走的。
傅隆生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缓缓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石板路上的血迹。
指尖触到的是冰冷而粗糙的触感,那抹暗沉的褐色,像一道刺目的伤疤,深深烙印在他的眼底。
他是他自己养大的孩子,说不心痛那是不可能的。
他不敢再想下去,牙齿死死咬住后槽牙,腮帮子绷得紧紧的,眼底闪过一丝猩红。
他想起小辛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那个时候小辛才十岁,怯生生地躲在熙旺身后,却还是鼓起勇气对他说出那句“干爹”。
还有这十年来的点点滴滴……
可现在,这里只留下这一滩凝固的血迹。
而晚萤被带走了,落入了熙泰的手里,不知道会遭受怎样的对待。
他作为他们的“干爹”,作为他们的守护者,却没能保护好他们,没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傅隆生缓缓站起身,目光朝着晚萤被带走的方向望去。
巷外的街道上,路灯已经亮起,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路面,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黑暗。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熙旺的电话,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你们看好他,我马上过去。”
电话那头传来熙旺哽咽的声音。
风又吹了过来,卷起那只彩色的毽子,在空中打了个旋,又落在了地上。
巷口的凤凰木在风中轻轻摇曳,枝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低声叹息。
那滩凝固的血迹,那只被遗忘的毽子,还有傅隆生挺拔却孤独的身影,构成了一幅充满悬念的画面。
傅隆生站在巷口,久久没有离开。
他抬头老天,第一次向神明许愿:他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养子养女此生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