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曼谷褪去了白日的燥热,海风带着暹罗湾独有的咸湿气息,穿过海景别墅的露台栏杆,轻轻拂在晚萤的发梢。
她房间的灯还亮着一盏暖黄的壁灯,光线柔和地洒在床沿,枕头底下露出一截黑色的刀柄,是那把全新的蝴蝶刀。
晚萤盘腿坐在床上,指尖捏着蝴蝶刀的刀柄,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
这是她最擅长的武器,以前那把旧刀跟着她走过无数生死关头,刀身刻满了磨损的痕迹,也沾过数不清的血——有敌人的,也有她自己的。
但是她因为熙泰的原因失忆之后就再也没用过。
她轻轻按下开关,“唰”的一声,蝴蝶刀在灯光下展开,刀刃泛着冷冽的光,像极了那些在黑暗中闪烁的枪口。
她握着刀,缓缓起身,在房间里空旷的地方比划起来。
手腕轻轻转动,蝴蝶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时而劈砍,时而格挡,动作熟练得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虽然许久未曾碰过,但肌肉记忆从未消退,每一个招式都精准利落,带着一股暗藏的狠劲。
她想起以前在澳门的窄巷里,就是凭着这把刀,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那些紧绷的、充满硝烟的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闪过,让她握着刀的手微微收紧。
比划了几分钟,晚萤渐渐停下动作,胸口微微起伏。她看着手里的蝴蝶刀,刀刃上还映着自己的影子,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
她轻轻合上刀,放回枕头底下——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能给她安全感的地方。
随后,她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泰国风情的披肩,宝蓝色的布料上绣着金色的大象图案,边缘垂着细碎的流苏。
她把它披在肩上,推开露台的门走了出去。
露台上很安静,只有海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的暹罗湾在夜色中泛着细碎的银光,偶尔有渔船的灯光闪过,像一颗遥远的星星。
空气清新得不像话,带着草木的清香和海水的咸味,和古巴的湿热、澳门的喧嚣、巴黎的浪漫都不同——每个国家、每个地方的空气,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味道和氛围感,而这种味道,也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她的心态和精神状态。
来到泰国之前,她和哥哥们几乎一直处于紧绷的、快节奏的浪迹天涯的状态。
每天都要提心吊胆,担心被仇家追杀,担心被警察盯上,没有一天能真正放松下来。不敢去猫咖,不敢逛街,这也不能那也不能。
可来到泰国之后,虽然一开始遇到了器官贩卖组织的惊险插曲,但后来的日子,却是实实在在的度假——在芭提雅的海滩上晒太阳,在露天酒吧里喝莫吉托,在真理寺里看精美的木雕,这种平静而惬意的生活,是她以前从未敢奢望的。
晚萤靠在露台的栏杆上,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映出她的脸,眼神里带着几分迷茫。她点开联系人列表,里面的名字寥寥无几——只有傅隆生、熙旺、熙蒙、胡枫、小辛,还有一个孤零零的名字:熙泰。
看到“熙泰”两个字的时候,晚萤的心脏突然“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的手指停在屏幕上,眼神变得有些恍惚。
熙泰,这个曾在她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男人,这个既是敌人又是故交的男人。
她想起在船上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和熙旺熙蒙长的一样的男人因为好奇跟上去看结果被威胁的样子…
想起他监控她的一举一动而且从别墅里给她扛走绑架,蒙着她的眼睛把她扔在后排车座,勒索干爹一个亿的那次…
想起他在澳门在她被何秋果追杀把她捡回家投喂的样子…
想起在那个满是福尔马林泡的标本的房间醒来的场景…
想起那个除夕夜他莫名其妙打过来的一千万转账…
想起他疯了一样亲她,她把他的唇咬到渗血了他依然不松口…
想起他们约在巴黎咖啡厅偷偷见面的那天难得的和谐…
想起他拿着注射器时偏执的眼神……
他的每一句谎言…
还有那本不该存在的一个月,他们发生的点点滴滴……
其实还有。
还有他把她送到医院之后,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还你自由。
和…
我爱你。
他们之间也曾有过片刻的温情。
她也说不清…也许一开始是因为他的样貌和熙旺很像所以她的确有好感,也许不止如此……
如果扪心自问, 她恨他吗?
恨啊。
恨他曾经的粗暴,恨他的每一句无底线的谎言,恨他让哥哥们陷入危险。
她怨他吗?怨他明明有机会和他们站在一边,却选择了一条相反的路。
她遗憾吗?遗憾他们最终没能成为朋友,反而成了陌路。
她释怀了吗?好像没有,又好像有——时间过去这么久,那些激烈的情绪渐渐淡了,只剩下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她的手指悬在“删除联系人”的按钮上,犹豫了很久。
删了他吧…她想。
从此以后,他就彻底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再也不会勾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回忆。
可是,手指悬停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按下去。
算了,删不删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们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他有他的路要走,她有她的生活要过,就像两条交叉过一次的直线,终究会朝着不同的方向延伸,再也不会有交集。
想这么多,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晚萤收起手机,重新靠在栏杆上。海风依旧吹着,带着淡淡的凉意。她裹紧了身上的披肩,心里的那些复杂情绪,像被海风慢慢吹散了一些。
回到房间,晚萤钻进温暖的被窝里。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开始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数到一千只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快要睡着了,可脑海里又突然冒出熙泰的样子。
她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枕头都被她挪了好几个位置。越是想睡,就越睡不着,大脑像一台停不下来的机器,反复运转着。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从深蓝色变成了浅蓝色,又慢慢染上了金色的阳光。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落在她的脸颊,晚萤终于放弃了挣扎。
她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无奈地笑了——有时候,越是想睡的人,就越睡不着,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不过没关系,反正天亮了,又过了一天,已经很🐮b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和情绪,就让它们留在这个漫长的夜晚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