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迈的午后阳光格外炽烈,透过农家院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晚萤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蝴蝶刀刀柄,眼神却空茫地落在电视上纪录片里曼谷的场景——街道上的往来的摩托车呼啸而过,卖芒果糯米饭的小贩推着车吆喝,一切都鲜活热闹,可她却觉得像在看一场无声的电影,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触不可及。
曼谷…曼谷。她不是刚刚去过那吗?
怎么觉得熟悉又陌生呢…是错觉吗。
耳边又响起了那种声音。
不是具体的话语,更像是无数人凑在耳边低声呢喃,含糊不清,忽远忽近。
有时像女人的啜泣,有时像男人的低语,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片模糊的杂音,像老旧收音机没调好频道时的电流声,却又清晰得能让她瞬间分神。
“嗡——”
杂音突然放大,晚萤猛地皱起眉,下意识地攥紧了蝴蝶刀,指节泛白。
她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这恼人的声音,可越是用力,那些低语就越清晰,像附骨之疽,死死缠在她的听觉里。
这种情况,从离开圣克拉拉那天就开始了。
起初只是偶尔在深夜响起,微弱得让她以为是幻听。可随着他们一路辗转,从古巴到曼谷,这声音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白天也会毫无征兆地出现。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是太累了?还是之前在圣克拉拉医院留下的后遗症?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
傅隆生已经够操心了,熙旺他们也在时刻警惕着警察的追捕,她不想再给大家添乱。可这种被幻听纠缠的感觉,让她越来越痛苦,也让她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好不真实。
“晚萤?”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带着熟悉的温度。
晚萤猛地回神,抬头看向手的主人——熙旺站在她面前,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不是他平时一贯的风格但是没有什么违和感,阳光洒在他的发梢,泛着温暖的金光,连他眼角的细纹都被染得柔和了几分。
“你怎么了?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熙旺的声音低沉温和,像午后的海风,能吹散些许烦躁。他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顺手递过来一杯冰椰子水,“是不是太累了?”
晚萤接过椰子水,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稍微清醒了一点。她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是有点走神了。”
她看着眼前的熙旺,看着他脸上真切的关切,可心里却涌起一股莫名的疏离感。
阳光明明照在他身上,那么温暖,那么真实,可她却觉得这份温暖穿不透一层无形的屏障,她能看到,能听到,却无法真正感受到。
就像现在,她握着冰凉的椰子水,能感受到杯子的触感,能尝到椰子水的清甜,可这份清甜却无法驱散她心底的空茫。
她总觉得,自从从圣克拉拉医院离开之后,自己就和他们之间隔了点什么。
那所医院,是她不愿回想的噩梦。
她醒来时就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周围是陌生的医生和护士,还有身体强烈的不适和呛人的消毒水味。
她在那里独自挣扎了半个月,每天被药物和疼痛折磨,耳边也第一次响起了模糊的低语……那时候应该是熙泰的声音。
他说还她自由,他说他爱她。
直到熙旺他们将她从那个地狱里救出来。
可出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能和他们并肩作战,能熟练地使用蝴蝶刀,能在危险面前保持冷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她开始频繁地走神,开始喜怒无常,开始对周围的一切产生怀疑,开始觉得自己像一个局外人,看着他们笑,看着他们闹,看着他们为了生存而努力,可自己却始终无法真正融入进去。
她怀疑自己是精神分裂。
“在想什么?”熙旺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语气里的关切更浓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晚萤避开他的目光,低头喝了一口椰子水,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就是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好像我们现在的生活,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耳边的低语又开始响起,这次像是有人在她耳边反复说着:“他们会离开你的……你终究是一个人……”
晚萤的心脏猛地一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用力攥紧杯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熙旺立刻察觉到她的异常,伸手想碰她的肩膀,却被晚萤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猛地站起身,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恐和疏离:“我没事,我想回房间待一会儿。”
说完,不等熙旺反应,她就转身冲进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将自己和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靠在门板上,晚萤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耳边的低语越来越清晰,像无数根针,扎得她头疼欲裂。她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
为什么会这样?
她明明和他们在一起,明明是安全的,可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孤独?
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为什么自从从圣克拉拉医院出来之后,她就再也找不回以前的感觉了?
阳光透过门缝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温暖而明亮。可晚萤却觉得浑身冰冷,仿佛被丢弃在无尽的黑暗里,只能听到那些不断回响的低语,和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她不知道,这道隔在她和他们之间的透明屏障,什么时候才能消失。也不知道,那些纠缠不休的幻听,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远离她。她只知道,自己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里,找不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