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月猛地睁眼，看见一个佝偻的老太监站在面前。他穿着最低等的杂役服饰，面容枯槁，但眼睛却异常清明，手中提着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曳。
"你是..."黎月警惕地握紧怀中虎符。
老太监躬身行礼："老奴姓赵，曾在永乐郡主宫中当差。"他目光扫过黎月紧握的手，"将军嘱托，若他遭遇不测，便带姑娘去个安全处所。"
黎月怔住："永乐郡主？"那是前朝废太子的嫡女，十年前满门抄斩。
赵太监却不答，只催促道："姑娘快随老奴来，暗卫很快会搜到此处。"
黎月犹豫片刻，终是跟上老太监的脚步。他们在迷宫般的永巷中穿梭，最后停在一处荒废的佛堂前。
佛堂蛛网密布，供桌上积着厚厚灰尘。赵太监挪开香炉，按下隐蔽机关，供桌后竟露出一个暗道。
"姑娘请。"赵太监递来灯笼，"下面有干净衣物和伤药。老奴在外守着。"
黎月迟疑地走进暗道。石阶向下延伸，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檀香。暗道尽头是间整洁的密室，墙边立着衣柜，桌上摆着药箱和食盒。
她迅速处理了手臂的伤口，换上衣柜中的素色衣裙。衣服很合身，像是量身定做。
桌上有张字条，墨迹未干：「虎符藏于佛龛，待风波过后再取。赵可信。」
黎月心中疑窦丛生。这赵太监究竟是谁？为何对宫中密道如此熟悉？又为何要帮楚昭？
她将虎符藏入佛龛暗格，刚转身就听见暗道外传来兵刃相交之声！
"老阉奴！楚昭逆贼在何处？"是暗卫的厉喝。
赵太监声音平静："将军早已出宫，各位来迟了。"
"搜！"
黎月屏息缩在暗处，听见脚步声在佛堂内翻查。突然，一声闷响，接着是身体倒地的声音。
"你..."暗卫的声音戛然而止。
片刻后，赵太监的声音从暗道口传来："姑娘受惊了。老奴已处理干净，但此地不宜久留。"
黎月走出暗道，看见两个暗卫倒在血泊中，赵太监正用布巾擦拭匕首。他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
"您究竟是谁？"黎月忍不住问。
赵太监收起匕首，露出个苦涩的笑："老奴是该死之人，只因当年承诺要护郡主血脉周全，才苟活至今。"
黎月心跳骤停："郡主血脉？"
赵太监凝视着她："姑娘可曾疑惑，为何楚将军舍命相护？"他轻叹一声，"因为您就是永乐郡主的女儿，前朝皇室唯一的嫡系血脉。"
黎月踉跄后退："不可能...我娘只是普通农妇..."
"那是为了保护您。"赵太监从怀中取出一幅画卷展开，"这才是您的生母。"
画中女子与黎月有七分相似，穿着郡主朝服，眉目雍容。画角题着「爱女月娘满月绘」。
黎月颤抖着抚摸画卷，记忆深处被遗忘的碎片突然涌现：华丽的宫殿，温暖的怀抱，还有...血与火的夜晚。
"十年前那场宫变，"赵太监声音沉痛，"陛下为夺皇位，毒杀先帝，诬陷太子谋反。楚老将军拼死救出您，将您托付给乡下乳母。"
黎月跌坐在蒲团上，泪水模糊视线。原来楚昭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原来那些梦境中的血腥场景都是真实记忆。
"楚将军是楚老将军独子，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保护您。"赵太监低声道，"今日殿前失仪，实为试探陛下是否已知晓您的身份。"
黎月想起楚昭背后的伤痕，心口揪痛："他现在..."
"将军自有脱身之计。"赵太监递来一碗热汤，"姑娘好生歇息，明日还有要事。"
黎月却无法安睡。她想着楚昭的伤势，想着自己的身世，想着宫中步步杀机。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去。
睡梦中，她又回到那个悬崖。少年楚昭紧紧抓着她的手："月娘，活下去。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回家。"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惊醒。
"姑娘快醒醒！禁军围宫了！"
黎月猛地坐起。赵太监面色凝重："陛下以捉拿刺客为名，要搜查所有宫室。姑娘必须立即离开。"
"去哪里？"
"冷宫枯井。"赵太监塞给她一个包袱，"井下有密道通往宫外。楚将军的人在城外接应。"
黎月抓紧包袱："您呢？"
"老奴自有去处。"赵太监推开后窗，"快走！"
黎月翻窗而出，借着晨曦微光向冷宫奔去。宫中果然戒备森严，一队队禁军来回巡逻。
她躲在假山后，眼看就要到冷宫，却被一队禁军堵个正着！
"什么人！"禁军统领厉喝。
黎月心念电转，突然想起包袱中有套宫女服饰。她迅速换上，低头道："奴婢是尚衣监的，奉命给冷宫送衣物。"
统领打量她片刻，突然伸手抬起她的脸："尚衣监的宫女，怎会从此方向来？"
黎月心跳如鼓，正无措时，远处突然传来喧哗："刺客在永巷！快追！"
禁军立即被引开。黎月趁机溜进冷宫院子，找到那口枯井。
井深不见底。黎月咬牙，顺着井壁的凹坑向下爬。快到井底时，脚下突然一滑！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她。黎月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
"楚昭？！"她难以置信，"你怎么..."
楚昭肩头还裹着染血的绷带，但神色已恢复冷静："别说话，跟我来。"
他推开井壁的暗门，拉着黎月走进密道。黑暗中，他的手掌温暖而坚定。
"你的伤..."黎月担忧地问。
"无碍。"楚昭脚步不停，"陛下已知你身份，我们必须尽快出宫。"
密道曲折漫长。楚昭显然很熟悉路线，偶尔会停下确认方向。黎月注意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显然伤势不轻。
"为什么要冒险回来？"黎月忍不住问。
楚昭在黑暗中沉默片刻："我答应过要带你回家。"
黎月的心猛地一颤。那句话，和梦中少年的话语重合。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亮光。楚昭推开伪装成山石的出口，外面是片竹林。
"穿过这片竹林，就安全了。"楚昭率先走出，却突然僵住。
竹林间，无数箭镞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禁军统领微笑着举起弩箭：
"将军果然自投罗网。陛下有请二位入宫一叙。"
楚昭将黎月护在身后，手按剑柄："陛下真是费心了。"
"将军若束手就擒，或许能留个全尸。"统领挥手，箭镞齐齐对准他们。
黎月绝望地闭上眼。但预期中的箭雨并未到来，反而响起一片惨叫！
她睁眼看见禁军纷纷倒地，竹林间杀出数十黑衣武士，出手狠辣利落。
"将军恕罪，属下来迟！"为首的黑衣人跪地。
楚昭神色冷峻："清理干净，不留活口。"
惨叫声很快平息。楚昭拉着震惊的黎月走出竹林，一辆马车等候在路旁。
"上车。"他扶她坐稳，自己却踉跄一步，肩头绷带再次渗出血迹。
黎月急忙扶住他："你的伤必须处理！"
楚昭靠在她肩头，气息微弱："无妨...先出城..."
他的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黎月这才发现他后背早已被血浸透，显然强撑多时。
"坚持住，"她紧紧抱住他，泪水滑落，"这次换我救你。"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奔向未知的远方。黎月握着楚昭冰凉的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前路如何，她绝不会再让他独自面对。
月光透过车帘，照在楚昭苍白的脸上。黎月轻轻抚平他紧蹙的眉头，低声道：
"楚昭，这次我们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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