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官道上疾驰，颠簸得厉害。黎月将楚昭的头枕在自己膝上，用匕首割开他早已被血浸透的衣衫。箭伤溃烂发黑，显然箭头上淬了毒。
"水..."她朝驾车的黑衣人道。
黑衣人递来水囊，目光扫过楚昭的伤势，眉头紧锁："将军中的是'牵机'，毒性剧烈，必须尽快解毒。"
黎月撕下衣襟蘸水，小心地为楚昭清洗伤口。每一下触碰都让他即使在昏迷中也痛苦地蹙眉。
"月娘..."他无意识地呓语，"快走..."
黎月的眼泪滴落在他滚烫的额头上："我不走。这次绝不走。"
她想起赵太监给的包袱，急忙翻找，果然发现几个瓷瓶，上面贴着标签：金疮药、解毒散、凝香丸...
小心地将解毒散撒在伤口上，黎月又取出凝香丸，试图喂进楚昭口中。但他牙关紧咬，药丸根本喂不进去。
情急之下，黎月将药丸含入口中化开，俯身渡进他嘴里。苦涩的药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楚昭的喉结动了动，终于将药咽下。
驾车的黑衣人从车帘缝隙瞥见这一幕，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马车一夜未停，黎明时分驶入一处山庄。黑衣人将楚昭背进内室，早有大夫等候在此。
"毒性已入心脉。"老大夫把脉后摇头，"若非将军内力深厚，早已毙命。"
黎月的心沉到谷底："可有解法？"
"需以金针渡穴，辅以百年人参吊命。但最重要的是'七叶一枝花'，只有此花可解牵机之毒。"
黎月听说过这种奇花，生长在悬崖峭壁，十年一开花，极其罕见。
"我知道何处有。"一直沉默的黑衣人突然开口，"北面断魂崖曾有生长，但..."
"但什么？"
"但那处已是陛下亲卫的辖地，守卫森严。"
黎月毫不犹豫："我去。"
黑衣人单膝跪地："属下愿同行。"
黎月摇头："你留下保护将军。告诉我具体位置，我独自去更方便。"
简单准备后，黎月换上夜行衣，将匕首藏在袖中。临走前，她来到楚昭床前，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
"等我回来。"她低声承诺。
断魂崖果然守卫森严。黎月伏在草丛中，观察着巡逻的哨兵。悬崖陡峭，隐约可见岩缝中生长的七叶一枝花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泽。
她计算着哨兵换岗的间隙，悄无声息地攀上崖壁。岩石锋利，割破了她的手掌，但她咬牙坚持，一步步向上爬。
就在快要够到那株奇花时，脚下岩石突然松动！
黎月猝不及防向下滑落，千钧一发间抓住一根枯藤。枯藤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下面有人！"崖顶传来哨兵的厉喝。
火把的光照下来，箭矢破空而至。黎月拼命向上爬，指尖终于触到那株七叶一枝花。
就在她摘下花的瞬间，枯藤彻底断裂！黎月向下坠落，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楚昭苍白的脸在月光下如同鬼魅，但他抱着她的手臂依然有力："抓住你了。"
他显然强撑病体而来，话音未落便咳出血沫。几个黑衣人正与哨兵激战，为他们争取时间。
"你疯了！"黎月又惊又怒，"你的伤..."
"别说话。"楚昭带着她急速下滑，避开射来的箭矢，"抱紧我。"
黎月紧紧抱住他的腰，感受到他身体的灼热和颤抖。终于落地后，楚昭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黑衣人及时赶来掩护。回到马车时，楚昭已再次昏迷，但手中仍紧紧攥着那株救命的七叶一枝花。
老大夫立即煎药解毒。黎月守在一旁，不停为楚昭擦拭额头的冷汗。
"月娘..."他忽然睁开眼，目光清明些许，"我又梦见那个悬崖了。"
黎月握住他的手："这次我抓住你了。"
楚羽的指尖轻轻划过她掌心："一直都是你救我。"
药煎好后，黎月小心地喂他服下。毒性渐渐消退，楚昭的呼吸平稳下来，陷入沉睡。
三日后，楚昭终于苏醒。黎月趴在他床边睡着，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
他轻轻抚摸她的发丝，目光温柔。黎月惊醒，见他醒来，顿时喜极而泣："你终于醒了..."
"辛苦你了。"楚昭的声音依然虚弱，"赵太监可安好？"
驾车的黑衣人进来禀报："赵公公为掩护我们，故意被俘。陛下以为他知晓虎符下落，暂时不会杀他。"
楚昭神色一凛："我们必须尽快救他出来。"
"你的伤还没好！"黎月按住他。
楚昭握住她的手："陛下既已知你身份，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灭口。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他示意黑衣人取来地图："陛下三日后将在太庙祭天，这是最好的时机。"
黎月震惊："你要在太庙行动？"
"最危险处最安全。"楚昭指尖点在地图上，"太庙有条密道，只有历代皇帝和守庙人知晓。"
"赵太监就是守庙人。"黎月恍然大悟。
楚昭颔首："他这些年暗中经营，已在太庙埋下伏兵。"
计划迅速制定。黎月负责带人从密道潜入，楚昭则在城外调兵策应。
临行前夜，楚昭将半块虎符交给黎月："若我未能及时赶到，你凭此符可调动埋伏的兵马。"
黎月不肯接："你必须亲自来。"
楚昭凝视着她："月娘，有些路注定要独行。但这一次，"他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我会与你同行。"
祭天当日，太庙守卫森严。黎月带着黑衣人从密道潜入，果然遇见被囚的赵太监。
"姑娘来了。"赵太监虽受刑伤重，神色却平静，"老奴幸不辱命。"
他指引黎月来到一处暗室，里面竟藏着完整的龙袍玉玺！
"这是..."黎月震惊。
"陛下弑兄篡位的证据。"赵太监取出密卷，"先帝早有遗诏，传位于永乐郡主之子。"
黎月怔住："可我是女子..."
"遗诏在此，"赵太监展开黄卷，"'皇孙女月娘，聪慧仁德，当承大统'。"
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祭天大典开始了！
黎月咬牙："按计划行动。"
她换上宫女服饰，混入祭天台。皇帝正在焚香祷告，文武百官肃立两侧。
楚昭的身影并未出现。黎月的心渐渐沉下。
就在皇帝将要叩首时，异变突生！一群刺客突然发难，直扑祭台！
"护驾！"禁军蜂拥而上。
混乱中，黎月看见赵太监被押上台。皇帝厉声问："虎符在何处？"
赵太监突然抬头，目光精准地找到黎月："陛下可知，正统在此！"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黎月身上。皇帝脸色骤变："拿下！"
禁军向她涌来。黎月下意识后退，却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楚昭身着戎装，手持长剑护在她身前："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皇帝冷笑："楚将军是要造反？"
"臣只护正统。"楚昭挥剑指向龙椅，"弑兄篡位者，有何资格祭天？"
场面顿时大乱。楚昭的亲兵与禁军激战，他护着黎月且战且退。
箭矢如雨而至。楚昭为黎月挡开箭矢，肩头旧伤崩裂，鲜血染红战甲。
"楚昭！"黎月扶住他。
"无碍。"他扯下染血的披风，"看好了，月娘。"
他举起长剑，声震四野："先帝遗诏在此！永乐郡主之女月娘，方为真龙！"
遗诏展开的瞬间，百官哗然。不少老臣认出先帝笔迹，纷纷跪拜。
皇帝勃然大怒："伪造遗诏，罪该万死！"
楚昭却笑了："陛下可还记得永熙十六年的悬崖？"
皇帝脸色骤变："你..."
"那年你派人行刺太子，误伤郡主独女。"楚昭的声音冰冷，"我救下她时，发誓必让你血债血偿。"
黎月怔怔地看着楚昭，记忆的碎片终于完整拼合。
箭雨再次袭来。楚昭将黎月护在身后，挥剑格挡。突然，一支冷箭直射黎月心口！
楚昭毫不犹豫地转身抱住她，箭矢没入他的后背。
"不！"黎月尖叫。
楚羽跪倒在地，血从唇角溢出："这次...终于护住你了..."
禁军趁机围拢。黎月抱住楚昭，泪水滴落在他脸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号角声震天响起！绥远军的旗帜出现在太庙外，三万边军破门而入！
"虎符在此！"黎月举起那半块兵符，"众将听令！"
边军齐跪："诺！"
皇帝面如死灰。黎月扶着楚昭，一步步走向龙椅。每走一步，都有更多臣子跪拜。
终于，她站在龙椅前，转身俯视众生。
"楚昭，"她轻声道，"你看见了吗？"
楚昭靠在她身边，笑容苍白而欣慰："看见了...我的陛下..."
他的手缓缓垂下，眼睛渐渐闭上。黎月紧紧抱住他，在百官朝拜中泪如雨下。
"传太医！"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帝王的威严，"救不活他，你们全都陪葬！"
夕阳西下，照在太庙的血泊上。新女帝抱着她的将军，如同抱着整个破碎的江山。
赵太监跪在一旁，老泪纵横："郡主，您看见了吗？"
黎月抬起头，望向天边晚霞。她知道，这条路才刚刚开始。但有个人用生命为她铺就了前路，她绝不会辜负。
"楚昭，"她贴在他耳边轻语，"这次换我守护你。"
怀中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黎月怔住，急忙俯身去听。
极微弱的声音，带着笑意："臣...遵旨..."
霞光万丈，照亮太庙的琉璃瓦。新帝与将军的身影在夕照中融为一体，如同十年前那个悬崖边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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