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月站在点将台上，风雪卷起她散落的长发。怀中楚宸的身体正在迅速失去温度，就像她脚下这片被鲜血染红的雪地。
跪了一地的将领们瑟瑟发抖，不敢抬头。黎月的目光扫过他们，最后落在口吐黑血而亡的主帅身上。
“传朕旨意，”她的声音冷如寒铁，“即刻封锁玉门关，任何人不得出入。所有千户以上将领，全部到帅帐集合。”
没有人动。
黎月举起染血的虎符：“违令者，斩。”
终于有人起身执行命令。黎月轻轻放下楚宸的尸体，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他脸上。
“我会找出真相，”她低语，“为你，也为楚昭。”
帅帐内，炭火噼啪作响。十余名高级将领分立两侧，神情各异。黎月坐在主帅位上，面前摊着那半块虎符。
“朕只问一次，”她环视众人，“谁是主谋？”
帐内一片死寂。突然，一位满脸刀疤的将领冷笑：“陛下凭什么审问我们？说不定真是您与楚宸合谋...”
话音未落，黎月手中的剑已抵在他喉间。
“凭朕是天子，凭这半块虎符可调十万边军，”她的眼神比剑锋更冷，“也凭你们的主帅死得蹊跷，而朕想知道为什么。”
帐帘突然被掀开，老军医颤巍巍走进来：“陛下，老臣...老臣或许知道一二。”
他手中捧着一碗汤药：“这是楚将军平日服用的药。但老臣发现，药方被人加了别的东西。”
黎月接过药碗，仔细嗅了嗅：“迷魂散？”
“陛下英明，”老军医跪下，“长期服用会神智昏聩，产生幻觉。楚将军之所以承认通敌，恐怕是因为...”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黎月接话，心猛地一沉。所以楚宸可能是被药物控制才“认罪”的。
就在这时，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直射老军医后心！
黎月猛地拉过老人，弩箭擦着她的手臂飞过，钉在柱子上，箭尾还在颤动。
“护驾！”终于有将领反应过来，帐内顿时乱作一团。
黎月盯着那支弩箭，突然想起楚宸在她掌心画下的符号。那不是“信我”，而是更复杂的信息——三个符号组合起来，是“帐内有鬼”的意思。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帐内每一个人。那个放冷箭的人，就在这些将领之中。
“很好，”黎月突然笑了，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既然有人不想让朕查下去，朕偏要查个水落石出。”
她站起身，一字一句道：“从现在起，所有人不得离开帅帐半步。朕要亲自审问。”
风雪呼啸的夜晚，黎月坐在烛火摇曳的帅帐中，面前是十余名高级将领。炭盆里的火偶尔噼啪作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从你开始，”黎月指向最右边的一位将领，“说说楚宸‘通敌’的罪证。”
那将领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在、在楚将军营帐中搜出了与狄人的往来书信...”
“什么样的书信？内容是什么？谁搜出来的？”黎月连续发问。
“是主帅亲自带人搜的，内容...末将不知。”
黎月记下这一点，转向下一个：“楚宸中的是什么暗算？谁最先发现的？”
审问持续到后半夜，黎月逐渐理出几条线索：楚宸是三日前巡营时中的箭，箭上淬了狄人特有的毒；主帅亲自带人搜出了“通敌证据”；而楚宸醒来后就直接承认了罪行，没有经过任何审问。
太顺利了，顺利得像排演好的戏。
黎明时分，帐外突然传来骚动。一个满身是血的士兵冲进来：“狄人偷袭！已经到三里外了！”
帐内顿时炸开锅。将领们纷纷请战，唯有黎月静坐不动。
太巧了。她才刚控制住局面，狄人就来了？
“全军戒备，但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准出战。”黎月下令。
“陛下！狄人都打到家门口了！”那位刀疤将领激动地说。
黎月冷冷看他：“所以你是要违抗朕的旨意？”
将领低头不语，但黎月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焦急。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狄人偷袭是假，调虎离山是真。有人想趁乱做点什么。
“诸位随朕上城楼观战，”黎月起身，“让我们看看狄人演的是哪出戏。”
玉门关城楼上，黎月远眺。果然，所谓狄人大军只是小股骑兵在虚张声势。
突然，她身后传来一声惊呼：“粮仓起火了！”
黎月回头，看见关内粮仓方向浓烟滚滚。几乎同时，又有人喊：“马厩！马厩也着火了！”
混乱中，黎月感觉背后有人猛推了她一把！她踉跄着向前扑去，眼看就要从城头坠落——
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黎月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
尽管对方穿着普通士兵的服饰，脸上沾满煤灰，黎月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楚昭。
他没有死，也没有失踪。他就这样突然出现在玉门关的城头，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月娘，”他低声说，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别怕，我回来了。”
黎月被他拉回城墙内，还未站稳就急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宸他...”
“我知道，”楚昭眼神一暗，“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不，”黎月坚定地摇头，“我是皇帝，不能抛下我的将士和百姓。”
楚昭凝视着她，眼中闪过复杂情绪：“那你准备好知道真相了吗？”
黎月正要回答，突然看见楚昭身后寒光一闪——那个刀疤将领正举刀劈来！
“小心！”她猛地推开楚昭，长剑出鞘格挡。金属碰撞声中，她与对方过了数招，明显感到对方武功路数不像中原人。
楚昭迅速制住刀疤将领，扯开对方衣领——颈后赫然有一个狼头刺青！
“狄人死士，”楚昭沉声道，“混入我军中多年。”
黎月突然想起那晚听到的狄语交谈。所以不仅仅是内奸，还有长期潜伏的狄人细作。
更多的脚步声传来，一队士兵包围了他们。带头的将领看见楚昭，顿时愣住：“楚、楚大将军？”
楚昭亮出一块金牌：“我奉密旨调查军中狄人细作，现已证据确凿。将此逆贼押下去！”他指着被制服的刀疤将领。
士兵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执行了命令。
黎月看着楚昭，有太多问题想问。但楚昭先开口了：“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现在请先相信我。”他伸出手，“与我一同平息这场叛乱，之后我会告诉你一切。”
黎月没有立即伸手：“最后一个问题——楚宸真的是你弟弟吗？他为什么说你骗了我？”
楚昭的眼神变得深沉而哀伤：“是，他是我孪生弟弟。我骗你说他夭折了，是因为他自愿潜入狄部做细作，不能与任何人相认。包括你。”
“那摄魂术...”
“是狄人巫师的伎俩，能控制人的神智。楚宸中了招，所以才...”楚昭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我没想到他们会利用他来引你入局。”
黎月终于将手放在楚昭掌心：“我相信你。但现在，我是皇帝，你是臣子。我们一起解决这场危机，但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
楚昭单膝跪地：“臣，谨遵圣旨。”
黎明终于到来，第一缕阳光照在玉门关的城头上。黎月望着关内尚未扑灭的烟火，知道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需要保护的月娘了。她是大燕的天子，而她的将军终于回到了她身边。
“传令下去，”她对楚昭说，“全军集合，朕要亲自训话。”
风雪渐渐停了，黎月的声音在玉门关上空清晰回荡：
“逆贼勾结狄人，欲乱我河山。但大燕永固，朕与诸位同在！”
将士们的欢呼声响彻云霄。楚昭站在黎月身侧，低声说：
“月娘，你真的醒了。”
黎月望向远方，轻轻点头。
是的，她醒了。而大燕的新时代，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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