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沿着玻璃窗蜿蜒而下,将城市霓虹揉碎成一片朦胧而流动的光海。吴惟栖坐在咖啡厅最暗的角落,指尖无意识地在木桌表面叩击,仿佛正为内心无人听见的旋律打着节拍。第二十三次面试失败后的第七天,她依然强迫自己每天穿戴整齐出门投递简历,哪怕希望早已被反复碾磨成粉末
面试官“您的简历非常……特别”
今天那位面试官推了推金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礼貌而疏离
面试官“但我们更需要的是能快速适应商业环境的制作人,而非……”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她却早已读懂了未尽之言:不需要像她这样,每个音符都带着灼热自我印记的音乐人
雨声渐密,敲在玻璃上如同大自然为她独奏的安魂曲。吴惟栖下意识摩挲左手腕上那道淡银色的疤痕——十七岁时抑郁症馈赠的纪念品。如今它已模糊如一段被擦去的旋律,唯有在无人时刻,才允许自己触碰那些依然鲜活的痛楚
服务生“需要为您续杯吗?”
服务生的问候将她从潮水般的回忆中打捞而起
她摇头,付账,推门走入雨幕。没有撑伞,任凭雨水浸透外套,凉意渗入肌肤。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无人留意这个面带微笑却眼神空茫的年轻女孩。ENFP的外向面具是她最熟练的演出,哪怕内心正席卷着暴雨
回到租住的公寓,湿衣服被随意褪在椅背。狭小的空间几乎被音乐设备占据——合成器、键盘、连接线缆如同她延伸的神经脉络,这些是她最忠实的伙伴,从不会拒绝她任何汹涌的情绪。指尖划过琴键,流淌出几个破碎的和弦,又猝然中止
“不够商业”、“太过自我”、“需要符合市场”——这些评判在脑海循环播放,与她坚信的音乐本质背道而驰。为何真诚表达成了原罪?为何她的敏感——曾在校园霸凌中几乎将她摧毁,又在音乐创作中令她闪耀——到了职业世界,再度成了被拒之门外的理由?
窗外雨声未歇。吴惟栖打开电脑,屏幕冷光映亮她疲惫的眉眼。21岁,原本该是希望炽热的年岁,她却感觉自己被密封于无形的玻璃罩中,眼看外界万千光芒流转,却无法真正触及一分
夜深时,雨声渐弱。她躺在床上,闭眼便是面试官冷漠的脸与年少时霸凌者的面容交错重叠。窒息感再度攥住胸腔,如同潮水淹入口鼻。她深呼吸,一次次,如心理咨询师所教导的那般,慢慢挣出泥沼
入睡前,飘过脑海的是大学第一位音乐导师的话:
音乐导师“你的敏感不是诅咒,惟栖。它让你听见旁人听不见的振动,谱写无人能复写的旋律”
如今回想,那句话飘渺如同彼岸传来的回音
睡眠最终降临,带她坠入另一个维度。那里没有否定与拒绝,只有音乐如月光自由流泻。直至梦境悄无声息地转折
她立于朦胧雾气之中,远处一道男子的剪影。他背对着她,正在弹奏一架古老却流转微光的钢琴。乐声哀婉而熟悉,仿佛一支她曾写下却又遗落的旋律。吴惟栖试图走近,双脚却陷于虚空;欲开口呼喊,声带却振不出声响
男子倏然停指,缓缓转身。就在吴惟栖即将看清他面容的刹那——
闹钟骤响
阳光自窗帘缝隙刺入,雨后晨光明澈。吴惟栖坐起身,梦境的每一个细节皆清晰得令人心惊——陌生男子的背影,那首萦绕不散的悲曲,仍在脑中反复回荡
她甩甩头,试图摆脱这无来由的梦。新的一天已铺展眼前,求职之路仍要继续
可不知为何,那梦中背影与未尽的旋律,却如一阙未完成的赋格,在她心底悄然埋下种子,静待破土而出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