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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曲

韩娱:过分觊觎

离开冰谷,意味着重新投入格陵兰毫无怜悯的怀抱。风雪立刻如同冰冷的巨蟒缠绕上来,试图将他们拖入永恒的沉睡。每一步都深陷及膝的积雪,刺骨的寒气穿透层层衣物,考验着早已濒临极限的意志。

林允珠走在最前面,手中的“阈限之石”是唯一的罗盘。它不再散发稳定的辉光,而是以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明确方向性的脉冲搏动着,指向冰原深处那片更加晦暗、能量波动更加紊乱的区域——第七号钻井的方向。

金贤宇紧随其后,他的呼吸在面罩上结了一层薄冰,肺部像破风箱般拉扯着。他不再吟唱,而是将所有的精神集中在与石头的共鸣上,试图用自己生命的“噪音”作为燃料,维持着那缕微弱的指引之光。这比单纯的发声更加耗费心神。

朴彩英和宋敏圭断后。朴彩英的状态很糟,项圈能量的抽离和外部极寒让她步履蹒跚,眼神时而涣散时而凝聚起一丝狠厉。宋敏圭则必须分神搀扶她,同时警惕着四周可能存在的危险——无论是“织网”的残余哨戒,还是被惊动的、这片冰原本身孕育的未知存在。

路途比预想的更加艰难。凯提供的坐标只是大概方位,真正的第七号钻井深埋在冰盖之下,入口极其隐蔽。他们依靠石头的脉冲和冰层上偶尔出现的、非自然的金属反射或能量残留痕迹,艰难地修正着方向。

一天后,他们抵达了一片巨大的、如同被陨石撞击过的冰原洼地。洼地中央,有一个直径近百米的、深不见底的幽蓝冰洞,洞壁光滑得如同人工打磨,散发着不祥的寒意和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洞口边缘,散落着一些被暴力破坏的“织网”设备残骸,还有几具冻结在冰层里的、穿着研究员制服或安保人员装备的尸体。

这里就是第七号钻井。显然,在“原生阈限体”苏醒时的怒火中,这里也未能幸免。

但那股试图抽取核心频率的能量波动,并未完全消失。它像一条受伤的毒蛇,依旧从冰洞深处隐隐传来,带着一种执拗而冰冷的恶意。

“在下面。”林允珠看着深不见底的冰洞,感受着石头传来的、更加清晰的悸动。

没有绳索,没有专业设备。下去,几乎是送死。

“怎么下去?”朴彩英看着那幽蓝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洞口,声音沙哑。

林允珠没有回答,而是走到洞口边缘,将手中的“阈限之石”缓缓按在冰面上。

石头接触冰面的瞬间,异变陡生!

以石头为中心,一圈乳白色的、温暖的光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光晕所过之处,极致寒冷的冰层,竟然开始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变得“柔软”?不,不是融化,更像是暂时改变了其分子结构的某种“相态”,形成了一条勉强可供攀爬的、向内倾斜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通道”!

这通道极不稳定,边缘在不断“凝固”与“软化”之间切换,仿佛随时会重新变回坚冰。

“走!”林允珠低喝一声,率先踏入通道!

通道内壁光滑而温暖(相对外部而言),但极其狭窄陡峭。四人只能手脚并用,紧贴着内壁,一点点向下滑行。头顶的入口迅速缩小,变成一个小小的、惨白的光点,四周陷入一片被石头微光照亮的、幽蓝而绝对的寂静。只有下方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能量嗡鸣,以及……一种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古老而沉重的“注视感”。

他们正在主动进入“祂”的领域。

下滑的过程仿佛没有尽头。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终于触到了实地。

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冰下空腔底部。空腔中央,并非预想中的巨型钻探设备,而是一个更加令人震撼的景象——

一团庞大无比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如同心脏般缓慢搏动着的暗蓝色光团,被无数粗大的、闪烁着符文的能量锁链缠绕、束缚着!那些锁链的另一端,深深嵌入四周的冰壁,连接着一些已经被破坏大半、但依旧残留着抽取功能的“织网”装置残骸!

这就是……“原生阈限体”被拘束的核心?或者说,是祂能量显化的一部分?

那暗蓝光团的每一次搏动,都带动着整个冰下空腔微微震颤,散发出无尽的悲伤、愤怒,以及……一种近乎疲惫的虚弱感。那些能量锁链如同附骨之疽,仍在顽固地、一丝丝地抽取着光团的能量,汇入那些破损的装置中。

而在光团正下方,冰面上,刻画着一个极其复杂、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巨大法阵——那是“织网”用于解析和编码核心频率的最终仪式场!虽然大部分装置已损坏,但法阵本身仍在微弱地运行着,将抽取来的能量转化为某种特定的、充满强制性的“频率编码”——正是“摇篮曲”密钥的雏形!

他们来晚了,但也来得正好。“织网”的强行抽取被打断,但密钥的编码过程并未完全停止,只是变得极其缓慢和不稳定。

“就是那里!”林允珠指向那个红光法阵,“我们必须干扰它,覆盖它!用我们的‘噪音’!”

但如何接近?那暗蓝光团散发出的能量威压,比在冰谷时强大了何止百倍!仅仅是站在空腔边缘,就感觉灵魂快要被冻结、撕碎!更别提那些依旧在抽取能量的锁链和残存装置散发出的危险波动!

金贤宇几乎要跪倒在地,手中的石头光芒急剧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

朴彩英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脖子上的疤痕灼热得如同烙铁,混沌的能量在她体内左冲右突,与外部压迫激烈对抗。

宋敏圭也脸色煞白,勉力支撑。

就在这时,那暗蓝光团似乎“注意”到了这几个渺小的、带着与锁链同源(“织网”技术)却又截然不同(“噪音”本质)气息的闯入者。

一股更加集中、更加冰冷的意志,如同实质般压向四人!

“表明……你们的……意图……”一个古老、恢弘、仿佛由冰川摩擦和地心震动混合而成的声音,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沟通的机会!

林允珠强忍着意识几乎要被碾碎的痛苦,上前一步,将她准备好的、混合了四人意志的“请求”——关于“摇篮曲”的威胁,关于“织网”的阴谋,关于他们想要借取“音叉”的意图——通过“阈限之石”作为媒介,化作一道清晰的意念流,勇敢地迎向那股古老意志!

意念流与古老意志碰撞的瞬间——

空腔内的能量骤然狂暴!

暗蓝光团剧烈地搏动起来,束缚它的锁链发出刺耳的绷紧声!愤怒!被蝼蚁般的存在算计、拘束、抽取能量的滔天愤怒,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空腔!

“谎言!窃贼!同类的……气息!”古老的声音充满了被背叛的暴怒,显然将他们也视作了“织网”的一部分!

巨大的能量冲击将四人狠狠掀飞,撞在冰冷的洞壁上!

“阈限之石”的光芒瞬间黯淡到几乎熄灭!

金贤宇喷出一口鲜血,意识模糊。 朴彩英蜷缩在地,项圈疤痕处渗出黑色的能量,与外部压力疯狂对冲。 宋敏圭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再次跌倒。

失败了? 沟通的尝试,反而激怒了“祂”?

林允珠感到一阵绝望。在星球级别的愤怒面前,他们的“噪音”如此微不足道。

就在这万念俱灰之际——

一直蜷缩着的朴彩英,猛地抬起头!她的双眼完全被混沌的能量占据,脖子上的疤痕裂开,黑色的、不祥的能量如同活物般涌出!她不再抵抗外部压力,反而将其与自身的混沌彻底融合,发出了一声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充满了毁灭与亵渎意味的尖啸!

这声尖啸,像一把肮脏的匕首,狠狠刺入了那古老而高贵的愤怒之中!

与此同时,濒临昏迷的金贤宇,仿佛被朴彩英这渎神的举动所刺激,残存的意识中爆发出最后的不甘与捍卫——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些可能被“摇篮曲”抹去的、无数微小的、真实的“噪音”!他用尽最后力气,将这块意志,化作一段破碎却无比坚韧的旋律,加入了这混乱的合唱!

宋敏圭也放弃了防御,将他所有的理性与悖论,化为一道冰冷的、切割逻辑的意念之刃!

林允珠看着陷入疯狂或濒死的同伴,看着手中即将熄灭的石头,一股混杂着悲哀、愤怒与无尽决绝的情绪涌上心头。她不再试图协调,不再寻求理解。

她将自身也化为“噪音”!

四种截然不同,却同样源于最深层“真实”的“噪音”——金的捍卫,朴的毁灭,宋的切割,林的决绝——在“阈限之石”这最后的舞台上,以前所未有的、毫无章法的、充满内部冲突的方式,轰然碰撞、交织、爆炸!

这不是和谐的请求。

这是一场……献祭。

将他们自身最 raw、最真实的“存在”,作为祭品,粗暴地、不容拒绝地……

塞进了那颗星球古老心脏的搏动之中!

暗蓝光团的搏动,猛地一滞。

那滔天的愤怒,仿佛被这突如其来、完全“不合理”的、充满了矛盾与挣扎的“噪音”洪流噎住了。

它“听”到了。

听到了毁灭的亵渎,也听到了捍卫的微光。 听到了理性的切割,也听到了决绝的燃烧。

这些渺小存在的“噪音”,混乱、刺耳、充满了缺陷……却……如此响亮。

响亮到,暂时覆盖了那些锁链抽取能量的细微声响,覆盖了那红光法阵强制编码的冰冷频率。

空腔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有四种不同的“噪音”还在无声地咆哮、交织、回荡。

然后……

那暗蓝光团,缓缓地、极其缓慢地……

改变了它搏动的……频率。

一种全新的、从未有过的、带着一丝……困惑的审视,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妥协的频率,开始取代之前纯粹的愤怒与悲伤。

束缚它的能量锁链,在这新频率的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即将断裂的呻吟。

红光法阵的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剧烈地闪烁起来,编码过程被彻底打乱、覆盖。

“摇篮曲”的密钥,在这一刻,被注入了无法预测的……

噪音。

林允珠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看到的是那块“阈限之石”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彻底化为齑粉,消散在空中。

而他们的安可曲……

似乎,终于以最惨烈的方式,

刻进了这首星球摇篮曲的……

乐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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