酝酿

回程的车上，姜琉一直很安静。她靠着车窗，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但李姐知道她没有。那种表演过后精神被抽空的虚脱感，她见过很多次，但这一次，似乎格外不同。那不是疲惫，更像是一种……淬火后的冷硬。

手机在寂静中震动了一下。

不是群聊，是权政勋的私人信息。

【车直接来我这里。】

没有多余的字，甚至没有问试镜结果。但这条信息本身，就是一种宣告。

李姐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看向姜琉。姜琉睁开眼，看了一眼屏幕，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对司机报了一个新的地址。

车子流畅地转向，驶向城北那座庄园更深处的、属于权政勋的独立院落。

这里比主宅更显幽静肃穆，高大的树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权政勋站在书房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挺拔而孤峭。

姜琉推门进去，李姐识趣地留在了外面的客厅。

“导演那边有消息了？”姜琉走到他身后不远处站定，声音还带着一点表演后的沙哑。

权政勋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依旧是那种审视的、不带多余情绪的眼神。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你觉得你演得怎么样？”

“我掏空了‘K’。”姜琉回答，语气平静，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客观，“至于能不能满足朴导演的期待，我不知道。”

权政勋微微颔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份薄薄的、封面印着《漩涡（Vortex）》最终版艺术设定集的文件夹，递给她。

姜琉接过，翻开。

第一页，就是女主角“K”的最终定妆概念图。苍白，破碎，眼神带着嘲弄的虚无，与她今天在摄影棚里呈现出来的那个灵魂，几乎重叠。

她的指尖在纸张边缘停顿了一瞬。

权政勋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不高，却带着定锤般的重量：“制片方和投资人的最终会议，十分钟前刚结束。朴导演力排众议。”

他顿了顿，看着姜琉骤然抬起的、映着设定图上“K”的影像的眼睛。

“恭喜你，‘K’。”

空气仿佛凝滞了。

窗外的最后一丝天光被夜色吞没，书房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的地板上。

姜琉握着那份沉甸甸的设定集，指节微微泛白。没有预想中的狂喜，也没有激动的泪水，只有一种巨大的、尘埃落定后的空茫，以及空茫之下，汹涌澎湃的、几乎要破胸而出的炽热。

她拿到了。

不是依靠“VII”的资源碾压，不是依靠绯闻炒作的热度，而是纯粹地，用她姜琉的名字，用她的演技，撕下了这个无数人觊觎的角色。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权政勋。灯光在她眼底跳跃，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碎裂，又在重组。

“谢谢。”她说。这两个字，包含了太多。谢谢他的“沟通”，谢谢他提供的平台，谢谢他此刻的告知。

权政勋走近一步，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用指尖，极其轻地，拂过她因为表演而略显凌乱的鬓发。

“这是你自己挣来的。”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温和的肯定，“‘VII’是你的后盾，不是你的枷锁。从你戴上‘星涡’的那一刻，你就该明白。”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触碰却带着滚烫的重量。

姜琉闭上眼，感受着那短暂的触碰，如同一种无声的加冕。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底所有的空茫和脆弱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淬炼后的、冰冷的坚定。

“我知道。”她回答，声音清晰而有力。

她低头，再次看向设定集上那个眼神嘲弄的“K”。

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向全世界证明，姜琉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漩涡的开始。

而“VII”，将是她这场征服战中，最强大的盟友，和最稳固的基石。

夜色彻底笼罩了庄园。

新的风暴，已在剧本翻开的这一页，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