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crifice》

《Sacrifice》的练习室，空气像是绷紧的鼓膜。

李柱赫带来的编舞老师正在讲解动作，力度、角度、表情管理，标准工业化流程。另外几个被选中的A级练习生聚精会神，偶尔偷瞄站在角落的苏明和李柱赫。

他们两人，与这间充满现代舞蹈术语和流行音乐节拍的房间格格不入。

李柱赫靠墙站着，双臂环抱，目光落在虚空某点。苏明则对着巨大的镜面，缓慢地活动着手腕和脖颈，动作间带着一种不属于女团舞的、古老的韵律。

编舞老师演示到一个双人托举动作，需要李柱赫将苏明从后方抱起，形成一个充满张力与依赖感的造型。

“这里，柱赫xi需要稳住核心，苏明xi腰腹发力，保持身体延展……”

李柱赫走上前，动作有些僵硬。当他的手掌即将触碰到苏明腰侧时，一种极其细微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掠过，让他指尖顿了顿。

苏明却已经顺着动作向后靠去，后背轻轻贴上他的手臂，重量交付得自然而然。

接触的瞬间，没有电流，没有火花。

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仿佛他托举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温热的身体，而是一块从千年冰川深处挖出的寒玉。那冰冷穿透薄薄的练习服，直刺骨髓，让他几乎要立刻松手。

他强行稳住呼吸，手臂肌肉绷紧，完成了托举。

镜子里，映出两人叠合的身影。他的眉头微蹙，带着隐忍的不适。而她，仰靠在他臂弯里，眼神平静地望着镜中的他，嘴角似乎有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弧度。

【这氛围……好奇怪。】 【李柱赫好像很不自在？】 【苏明太平静了吧，被顶流抱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们之间绝对有事！】

“很好！保持！”编舞老师没察觉到那诡异的冰冷，只从镜头里看到了完美的构图。

李柱赫迅速将苏明放下，后退半步，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残留的冰冷触感挥之不去。

苏明理了理衣摆，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练习动作。

“下一个动作，是情绪爆发点。”编舞老师继续，“柱赫xi跪地，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救赎。苏明xi站在高处，向下凝视，眼神要充满……神性的悲悯，或者，魔性的诱惑？”

编舞老师自己也觉得这要求有点抽象。

排练继续。音乐推进到高潮部分，沉重的鼓点一下下敲击着耳膜。

按照编排，李柱赫需要跪倒在舞台中央，向上伸出手，面容因挣扎和痛苦而扭曲。而苏明则站在他身后升起的高台上，俯视着他。

音乐响起。

李柱赫依言跪倒，手伸向虚空。他试图调动情绪，想象着失去、渴望、救赎……那些流行歌词里泛滥的情感。

可当他抬起头，看向高台时，所有精心准备的情绪瞬间崩塌。

苏明站在那里，没有刻意做出悲悯或诱惑的表情。她只是垂着眼，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穿透了舞台的灯光，穿透了时空，仿佛在看一场早已预知结局的、盛大的献祭。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不是表演出来的挣扎，而是真实的、源自灵魂的战栗。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片燃烧的祭坛，脚下是崩塌的巨石，耳边是万千魂灵的哀嚎，而他，正向着苍穹之上那个冷漠的、操纵一切的身影，伸出绝望的手。

“Cut！”编舞老师喊了停，有些不满，“柱赫xi，这里的情绪不够！是挣扎，是渴望！不是……不是发呆！”

李柱赫猛地回过神，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他低下头，避开那道让他无所遁形的目光。

“抱歉。”他声音沙哑，“再来一次。”

---

深夜，宿舍早已熄灯。

李柱赫独自一人坐在公司配备的公寓沙发上，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他睡不着。

一闭上眼，就是苏明那双平静到令人心寒的眼睛，和高台上俯视他的身影。

还有……更久远的，属于“赫”的记忆碎片。

他不是完整的“赫”，只是承载了部分记忆和情感的碎片，在这个名为“李柱赫”的偶像躯壳里苏醒。很多记忆是模糊的，破碎的，如同隔着一层浓雾。

但他清晰地记得那种无力感，那种面对绝对力量时的渺小与绝望。

而苏明……她似乎记得更多。她身上那种属于“大巫祝”的、执掌祭祀与沟通天地的威严，即使被这具年轻的身体削弱，也依旧存在。

她到底是什么？和自己一样是残缺的碎片，还是……更完整的“存在”？

今天排练时，她靠过来的那种冰冷，绝非活人该有的体温。

还有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当红的偶像，更像是在看一个……熟悉的，或许还是……有罪的……旧识。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骤然钻入他的脑海。

千年前那场导致一切毁灭的献祭，最后时刻……他，赫，扮演的……究竟是什么角色？

是奋起反抗的牺牲者？

还是……促成悲剧的……帮凶？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渗出冷汗。

不，不可能！

记忆碎片里，他明明是站在反抗的那一方！他明明……

更多的碎片涌上来，混乱，矛盾。火光，咒文，坠落的身影，还有……一张模糊的、带着决绝与悲伤的脸……

是谁？

他用力按住抽痛的太阳穴，呼吸急促。

必须弄清楚。

他需要力量，需要知道更多的真相。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被苏明，被节目组，被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虫子”牵着鼻子走。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个古朴的木盒，是“赫”的记忆苏醒后，他根据模糊的指引，在家族老宅的地下室里找到的。

盒子里，只有一块残缺的、颜色暗沉如同干涸血液的骨片，上面刻着无法辨认的扭曲纹路。

记忆告诉他，这是一种禁忌的媒介，可以通过付出代价，短暂地窥探过去，或者……连接某些游离的“意识”。

代价是什么，记忆没有明说，只有一种浓郁的不祥预感。

他走到床头，拿起那个木盒，手指摩挲着冰凉的盒盖，内心挣扎。

窗外，城市的灯光依旧璀璨，却照不亮他眼底深沉的黑暗。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打开了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