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嘶吼耗尽了李柱赫肺里最后一丝空气,却如同泥牛入海,被祭坛中央那场正在发生的、狂暴的融合彻底吞没。
金红色的光芒如同实质的岩浆,将苏明和那团挣脱束缚的“太阳”包裹成一个巨大的、不断搏动的光茧。毁灭性的能量如同心脏般收缩、膨胀,每一次搏动,都让整个骨骸山脉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在苍白骨壁上疯狂蔓延,巨大的石块和晶雨点般砸落。
李柱赫被一股无形的气浪狠狠掀飞,后背撞在剧烈震颤的骨壁上,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但他顾不得剧痛,眼睛死死盯着那团光茧,灵魂被刚刚复苏的记忆撕扯得支离破碎。
是他!是他亲手毁了她千年前的布局!是他导致了这一切!
西装男挣扎着从废墟中爬起,看着那团散发着令他灵魂都在颤栗气息的光茧,脸上再无之前的算计与冷静,只剩下极致的恐惧。他踉跄着向洞窟边缘退去,试图寻找逃离的路径。
晚了。
光茧的搏动达到了顶峰。
然后——
静止。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静止。
连山脉的崩塌,碎石的坠落,都在这一刻凝固。
紧接着,光茧表面,如同蛋壳般,裂开了一道纤细的金红色纹路。
“咔。”
第二道。
第三道……
纹路迅速蔓延,遍布整个光茧。
最终,在一阵无声的、却仿佛响彻在每个存在意识最深处的破碎声中,光茧……瓦解了。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只是如同晨曦刺破夜幕,光芒温柔地、却又无可阻挡地向内收敛,显露出其中的身影。
苏明悬浮在祭坛原本所在位置的上空。
她依旧是那身简单的衣物,但整个人已然脱胎换骨。
长发无风自动,发梢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肌肤莹润,仿佛内里蕴含着无穷的光与热。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那双异色的瞳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纯粹到极致、平静到极致的金红色眼眸。那里面没有情绪,没有波动,只有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洞悉了所有规则与虚妄的……绝对清醒。
她缓缓低头,目光扫过狼藉的洞窟,掠过试图逃窜的西装男,最后,落在了瘫倒在骨壁下、满脸血污与绝望的李柱赫身上。
那目光,如同看待一粒尘埃,一段过往,一个……早已注定的因果。
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了然。
李柱赫在她的注视下,浑身冰冷,连灵魂都在颤抖。他想开口,想忏悔,想祈求原谅,却发现自己在对方那绝对的平静面前,连发出一个音节的资格都没有。
苏明(或者说,此刻已经与“太阳”核心彻底融合、拿回了部分完整权柄的她)缓缓抬起一只手。
没有指向李柱赫,也没有指向那个西装男。
只是对着这片即将彻底崩毁的、被称为“世界疮疤”的空间,轻轻一握。
“归序。”
她吐出两个古老的音节,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言出法随的伟力。
霎时间,疯狂崩塌的山脉停滞了!蔓延的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坠落的山石和晶尘违反重力般倒卷而回,重新嵌入骨壁!连脚下那些流淌的、幽蓝色的星沙,其混乱的轨迹也开始变得有序、平缓!
整个空间,正在被一种无形的、强大的力量,强行抚平、修复!
这不是创造,这是……对既定规则的绝对掌控与修正!
西装男看着这近乎神迹的一幕,脸上的恐惧变成了彻底的绝望和疯狂,他嘶吼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掌控‘源初之火’?!这力量应该毁灭一切!这是规则!”
苏明(?)的目光终于转向他,金红色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极淡的、如同看穿滑稽戏码的嘲弄。
“毁灭,亦是规则的一部分。”她的声音依旧平静,“而我,此刻执掌其序。”
她不再看他,目光重新落回李柱赫身上。
李柱赫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从地上托起,悬浮在半空,与她对视。
“赫。”她叫出了那个尘封的名字,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现在,你明白了?”
李柱赫(赫)嘴唇翕动,最终,只能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明白。”
明白自己的愚蠢,明白自己的背叛,明白这跨越千年的纠葛与因果。
“你的错误,在于试图以凡人的‘善念’,去衡量神代的‘代价’。”她的语气,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以为打断仪式是拯救,却不知那才是将万千魂灵推向真正永劫的……愚蠢。”
李柱赫(赫)闭上了眼,无法反驳。记忆的完整回归,让他看清了当初自己那自以为是的“正义”,是何等的可笑与可悲。
“而现在,”苏明(?)继续道,金红色的眼眸中,倒映着他狼狈的身影,“你的‘存在’本身,即是这段错误因果的最后一个……锚点。”
锚点?
李柱赫猛地睁开眼,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想做什么?
苏明(?)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手。掌心之中,一缕极其精纯、却又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金红色能量开始汇聚。那能量不再暴虐,反而带着一种温暖的、孕育万物的生机,但其核心处,却蕴含着一种更加根本的、足以决定“存在”与“虚无”的规则力量。
她看着李柱赫,眼神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最终的、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错误,需要被纠正。”
“因果,需要被了结。”
她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宣判,回荡在逐渐恢复秩序、却更显死寂的空间中。
“李柱赫……”
“……或者说,赫。”
“是时候,归还你窃取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