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
李柱赫（赫）重复着这个词，声音干涩得像是在摩擦锈蚀的金属。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头顶，夺走了呼吸。他毕生的挣扎，千年的轮回，刻骨的爱憎，乃至这个世界的存续……都可能只是某个存在记录册上无关痛痒的一行符号？
他看向苏明（？），那个悬浮在三角形“观测点”前、周身流淌着非人光辉的存在。她的平静在此刻显得如此刺眼，仿佛早已接受了这终极的虚无。
“所以……就这样了？”他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濒临崩溃的质问，“我们……就只是……‘数据’？”
苏明（？）缓缓转过头，金红色的眼眸落在他身上。那里面没有嘲讽，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穿透了所有表象的、冰冷的洞悉。
“重要吗？”她反问，声音如同穿过遥远星海的电磁波，不带丝毫起伏，“无论真相如何，‘存在’本身，即是需要面对的全部。”
她抬起手，指向那个散发着“空无”之光的三角形。
“它在那里。观测，或者记录。这就是此刻的‘真实’。”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这片被强行“归序”、却依旧死寂的星沙海与骨骸山脉。
“而我的‘纠正’，尚未完成。”
李柱赫（赫）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山脉在缓慢修复，星沙重新流淌，但那只是表面的秩序。这片空间的“根”已经烂了，被“观测点”的存在本身所腐蚀。西装男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或许是趁乱逃离，或许是化作了某处不为人知的尘埃。朴大师倒毙在远处，干瘦的身体如同被抽空的皮囊。
一切都显得如此……无谓。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虚无感即将把他彻底吞噬时——
他灵魂深处，那块属于“赫”的、刚刚与苏明（？）力量产生过诡异共鸣的碎片，再次不受控制地灼热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记忆的碎片。
而是一种……冲动。
一种源于最本源的、超越了个体生死与意义的、近乎本能的……反抗冲动！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的存在，要被定义为“数据”？！
凭什么他们的挣扎，要被视作“无关紧要”？！
就算这苍穹是假的，这规则是囚笼，这存在是虚妄……
他也要在这虚妄之上，刻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哪怕这印记，转瞬就会被“观测者”擦除！
这股突如其来的、蛮横的冲动，如同濒死的心脏被强行注入肾上腺素，让他猛地挺直了几乎被压弯的脊梁！
他体内那微弱得可怜、属于“赫”的残存力量，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运转起来，不再试图模仿或靠近苏明（？）那浩瀚的能量，而是凝聚成一点极其尖锐、极其执拗的……意志的锋芒！
这变化微乎其微，在苏明（？）那融合了“太阳”的庞大存在感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烈日。
但苏明（？）却猛地……转回了头！
她那绝对平静的金红色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李柱赫（赫）的身影！不是作为需要抹除的“错误锚点”，而是作为一个……产生了某种不可预测变量的……“存在”！
她看着他眼中那簇骤然燃起的、微弱却异常顽固的火焰，看着他那试图以蝼蚁之躯对抗整个苍穹的、可笑又可悲的姿态……
她那完美融合的、非人的面容上，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裂痕般的……波动，转瞬即逝。
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李柱赫（赫）捕捉到了。
那不是属于“执掌规则”的她的波动。
那是……属于“苏明”的波动！
那个在选秀舞台上冷静掀起风浪，在黑暗中与他相互试探、相互戒备，又被迫同行的……苏明！
她……还在抗争！哪怕灵魂已被融合，意识已被同化，那属于“苏明”的、不屈的核，依旧在试图影响这具庞然大物般的躯体！
这个发现，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光。
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李柱赫（赫）迎着苏明（？）那重新变得漠然的目光，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混合着血污、绝望与疯狂的笑容。
“数据……也好。”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
“那我也要做……最不听话的那一行！”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顾一切地，将体内那点凝聚了所有意志的锋芒，不是攻向苏明（？），也不是攻向那个三角形的“观测点”，而是……狠狠刺向了自己灵魂深处，那块属于“赫”的、正在灼烧的碎片！
他要……主动引爆它！
用这最后的、属于“赫”的存在，用这被定义为“错误”的因果，在这片虚无的“数据”海洋里，炸响一声……微不足道，却属于他自己的……惊雷！
“你——！”苏明（？）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似乎完全没预料到他会做出如此……毫无意义、近乎自毁的举动！
她下意识地抬手，金红色的规则能量再次汇聚，似乎想要阻止。
但，晚了。
李柱赫（赫）的灵魂深处，那点凝聚了他所有不甘与反抗意志的锋芒，已经如同撞针，狠狠击发了那枚灼热的、承载着千年因果的……碎片！
没有巨响，没有光芒。
只有一种无形的、源自存在本源的……震荡。
以李柱赫（赫）为中心，如同石子投入死水，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这涟漪太微弱了，微弱到几乎无法对现实空间产生任何影响。它拂过缓缓流淌的星沙，沙砾依旧；拂过正在弥合的骨壁，裂缝依旧；拂过那个三角形的“观测点”，灰白之光依旧。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
悬浮在空中的苏明（？），身体却猛地……颤动了一下！
她周身上下那完美流转的金红色光辉，如同受到某种同频干扰的精密仪器，出现了一瞬间剧烈的、不稳定的闪烁！
她脸上那非人的平静如同破碎的面具，骤然瓦解！左眼深处，那属于“苏明”的、漆黑的清明，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和清晰度，猛地爆发出来！与右眼的金红色烈焰疯狂争夺着主导权！
她的双手死死捂住头颅，发出一声压抑的、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闷哼！
“出……去……！”
一个清晰的、属于“苏明”本人的、带着极致痛苦与决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她那剧烈波动的身躯中挤出！
她在借助李柱赫（赫）这自毁式的灵魂冲击，对抗那融合的同化！她在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李柱赫（赫）在引爆碎片的瞬间，意识便已陷入一片混沌的空白。灵魂如同被寸寸撕裂，巨大的痛苦几乎将他吞噬。但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听到了……听到了那个属于“苏明”的声音！
他成功了……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瞬间……
他……扰动了她……
带着这最后一丝近乎解脱的意念，他的意识，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而在那黑暗彻底降临之前，他恍惚看到，那个悬浮的三角形“观测点”中心，那片代表“空无”的灰白之光，似乎……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仿佛平静的湖面，被一颗看不见的尘埃，激起了一圈无人察觉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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