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凛的目光仅仅在沈未晞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淡漠地移开,仿佛她只是人群中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他与主办方低声交谈了几句,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朝着VIP休息室的方向走去,留下一个冷峻而难以接近的背影。
那股莫名的压迫感随之消散,沈未晞却依然觉得心跳有些失序,手心里渗出细微的冷汗。
为什么?为什么会对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那瞬间的悸动和恐惧,真实得令人心慌。
“哼,不过是仗着家世好罢了,摆什么架子……”沈崇山没能搭上话,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酸溜溜的。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转身对沈未晞道,“算了,那种级别的人物不是我们能高攀的。走吧,我带你去见见张总和李董,都是公司重要的合作伙伴。”
沈未晞收回目光,压下心头异样,点了点头。她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跟在沈崇山身边,继续周旋于宾客之间。
经过刚才与李倩的小小交锋,不少人对她投来了新的目光,有好奇,有探究,也有审度。沈未晞应对得从容不迫,话不多,但句句得体,偶尔点到即止地提及母亲生前的一些投资理念,显露出与以往“草包美人”形象截然不同的内涵,让一些原本带着轻视的人也不禁暗暗改观。
沈崇山看着女儿游刃有余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霍凛带来的不快也散了些,甚至隐隐觉得,带她来或许真是个不错的决定。这个女儿,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酒会进行到中途,沈未晞借口透气,稍稍远离了喧闹的中心,走到相对安静的露台区域。
晚风拂面,带来一丝凉爽,也吹散了些许酒气带来的微醺。她靠在栏杆上,看着城市璀璨的夜景,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浮现出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睛。
霍凛……
她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前世,她死得太早,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仅限于一些传闻。只知道他手段雷霆,短短几年内就以铁腕整合了庞大的霍氏家族产业,并将其扩张到一个令人仰望的高度,是本市真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今天这个级别的酒会上?按理说,这场合应该请不动他这尊大佛。
难道……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他要见什么人?
正思索间,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沈未晞警觉地回头。
看到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的男人正低着头,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杯香槟,似乎正要穿过露台去往另一侧。
沈未晞起初并未在意,正欲转回头,目光却猛地定格在对方的手上——那只托着托盘底部的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明显的、狰狞的疤痕!
电光火石间,前世的一个记忆碎片猛地撞入脑海!
她死后灵魂飘荡,曾见过王美琳秘密会见一个男人,交给对方一大笔钱,似乎是在吩咐处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那个男人的侧脸记不清了,但他抬手接钱时,虎口处那道一模一样的疤痕,让她印象深刻!
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伪装成侍应生?
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沈未晞!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出现在这里,绝对没好事!而且很可能与王美琳有关!
王美琳现在被软禁,无力亲自做什么,但她会不会狗急跳墙,买凶伤人?目标是谁?父亲?还是……自己?
就在沈未晞心神剧震的瞬间,那个“侍应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那是一双浑浊而凶狠的眼睛,带着亡命之徒特有的戾气!
他看到沈未晞显然认出了他,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杀机!
沈未晞心脏狂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尖叫,而是猛地将手包“不小心”掉在了地上,里面的口红、粉饼等小物散落一地,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声响,足够引起附近几个人的注意。
“哎呀!”她发出一声轻呼,带着懊恼,蹲下身去捡东西,仿佛完全没有认出对方,只是被自己笨手笨脚气到了。
那“侍应生”见状,眼中的杀机稍敛,似乎判断她只是无心之举。他不敢再多停留,立刻低下头,加快脚步,迅速穿过露台,消失在另一侧的门口。
沈未晞蹲在地上,手指冰凉,微微颤抖着,慢慢捡拾着散落的东西。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让她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这个人很危险!非常危险!
王美琳竟然疯狂到了这种地步!
“小姐,需要帮忙吗?”一个温和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沈未晞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浅灰色西装、气质温文的年轻男子正关切地看着她。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相貌英俊,嘴角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可以。”沈未晞迅速整理好表情,站起身,将手包扣好。
“在下苏言,刚才看到小姐似乎受了点惊吓?”男子并未离开,笑容依旧温和,目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扫过刚才那个侍应生离开的方向。
苏言?沈未晞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她保持警惕,疏离地笑了笑:“没有,只是不小心掉了东西而已。谢谢关心。”
她不想与任何陌生人多做纠缠,尤其是刚刚经历了那样惊心动魄的一幕。她微微颔首,便转身快步朝酒会大厅走去,她必须立刻找到沈崇山,至少待在人多的安全地方。
苏言看着沈未晞匆匆离去的背影,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温和的笑容慢慢淡去,眼底掠过一丝兴味。
“似乎……比传闻中有趣得多呢。”他低声自语,也转身慢悠悠地跟了过去。
沈未晞回到大厅,心脏仍在怦怦直跳。她目光快速扫视,寻找沈崇山的身影,同时也在警惕地观察四周,寻找那个虎口有疤的男人。
然而,那个人就像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
她找到正与人相谈甚欢的沈崇山,低声在他耳边道:“爸爸,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沈崇山正聊在兴头上,闻言皱了皱眉,但看她脸色确实有些苍白,想到她今天表现不错,便也没多说,挥挥手:“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坐在回家的车上,沈未晞的心依旧无法平静。
虎口疤男的出现,像是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看似平静的局面,预示着更大的危机。
王美琳已经疯了。
她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也必须……尽快查清母亲的死因和那枚木牌的来历。她有预感,所有的谜团都交织在一起。
同时,她拿出手机,给楚砚发了一条信息:“学长,再加急查一个人,男性,年龄约四十岁左右,特征为右手虎口有一道纵向的陈旧性疤痕,形似蜈蚣,很可能有案底或灰色背景。最近可能与王美琳有接触。”
夜色中,轿车平稳行驶。
沈未晞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流光溢彩,眼神却冰冷而坚定。
风暴,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