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洁者（六）

回到学校，林桉回到自己的宿舍，她和苏悦她们不是同一个专业的，所以宿舍是没有在一起的。眼前的宿舍熟悉得令人心安，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桌上还摊着看到一半的专业书。但林桉却觉得一股寒意正顺着脊椎缓慢爬升，周遭的一切都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实。

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江边的那个片段——那道毫无征兆、撕裂夜空的幽蓝色光芒。它不像闪电那样狂暴，也不像极光那样柔媚，它是一种冰冷的、纯粹的、带着某种精准意味的光，瞬间吞没了她和苏悦的视野，快得仿佛只是视网膜上一场错觉。

但绝不是错觉。

她清楚地记得光芒爆发前那一秒，江心深处传来的异常低频震动，记得那光是如何像有生命的流体般掠过皮肤，带来一阵奇异的、仿佛被无数细针轻轻刺探的酥麻感。更记得光芒消退后，眼前短暂残留的扭曲影像和耳边挥之不去的细微高频噪音。

这一切，每一个细节，都刻在她的记忆里，清晰得可怕。

然而苏悦呢？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对面正哼着歌、悠闲往脸上拍着爽肤水的苏悦。

“悦悦，”林桉的声音有些发干，“刚才在江边……你真的什么都没看到？比如……一道很奇怪的蓝光？”

苏悦的动作停都没停，透过指缝奇怪地瞥了她一眼：“蓝光？什么蓝光？林桉你是不是看书看花眼了？江边不就只有路灯和货船的灯光嘛，哦，可能还有对面工地的探照灯？黄不拉几的。”她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调侃，仿佛林桉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

那部分记忆，关于诡异蓝光的记忆，在苏悦的脑海里被干净利落地抹去了，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仿佛有人拿着橡皮擦，精准地擦除了特定时间段的特定画面，然后无缝衔接上了看似合理的、属于“路灯和货船灯光”的寻常记忆。

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自己记得？

这个问题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林桉的心脏，越收越紧。她感到一种孤立无援的恐惧。如果那蓝光真的是某种用于“清理”目击者的手段，为什么偏偏对她失效了？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额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光芒扫过时的微妙触感。她有什么不同？她和苏悦最大的不同是什么？血型？体质？最近吃过的某种特殊药物？或者更玄乎的……脑电波频率？精神力？她脑子里闪过看过的一些科幻小说和电影情节，但每一种猜测都显得那么荒诞不经，无法证实。

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她，这绝非偶然。那蓝光没有抹去她的记忆，要么是某种意外，要么……就是她本身存在着某种“异常”，使得那针对普通人的清除手段在她身上失了效。

这种“特殊”并没有带来任何优越感，反而让她如坠冰窖。她成了一个意外的漏洞，一个本不该存在的“见证者”。谁知道那蓝光背后代表着什么？谁知道这种“特殊”会不会引来更大的、未知的麻烦？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微微发凉。夜幕已经彻底降临，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却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

她记得。这是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一个沉甸甸的、只有她一个人背负的真相。而她不知道，这记得，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