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狂欢（九）

随着苏珊手臂上那不详的印记消失，笼罩在城堡大厅里的恐慌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迅速消融殆尽。证据确凿——古老的配方起了作用，传说被打破了！恶魔猎人并未在午夜时分出现，苏珊依旧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又哭又笑，充满活力。

劫后余生的狂喜点燃了气氛，比之前更加炽烈。音乐再次激昂地响起，有人开香槟庆祝，笑声变得更加放肆而真实，仿佛要将刚才积压的恐惧全部宣泄出来。载歌载舞，觥筹交错，派对似乎终于回归了它应有的、纯粹欢乐的模样。

方婳也松了一口气，心头那块大石终于落地。她重新拿起相机，装上了那个从阁楼仓库找到的备用镜头。虽然接口有些老旧，但勉强能用。她透过取景框观察着周围，记录下这欢乐的场面——人们脸上放松的笑容，苏珊与其他人拥抱时眼角的泪光，以及安娜……她看到安娜也端着一杯酒，站在人群边缘，脸上带着淡淡的、似乎是为大家高兴的微笑，但不知为何，方婳总觉得那笑容底下，还隐藏着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脸上戴着一副制作极其精良的骷髅面具，白森森的骨骼轮廓在摇曳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眼窝处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复古礼服，与周围奇装异服的狂欢者相比，显得低调而神秘。

“这位小姐，”男人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种低沉的、略带沙哑的磁性，“能赏光跳一支舞吗？”他微微躬身，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方婳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她向来不喜与陌生人有过多肢体接触，尤其是在这种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波的环境下。她礼貌但坚定地摇了摇头：“抱歉，我想继续拍照。”

骷髅面具后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空洞的眼窝仿佛能吸走光线。他没有坚持，只是轻轻颔首，随即转身，目光扫视大厅，很快便锁定了下一个目标——正与朋友兴奋交谈的苏珊。

他同样优雅地走到苏珊面前，发出了邀请。

刚刚摆脱“死亡预言”的苏珊，正处于极度兴奋和需要宣泄的状态。她看着眼前这位气质独特、装扮酷炫的男士，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当然！”

两人滑入舞池。骷髅面具男舞技娴熟，引领着苏珊旋转。苏珊似乎完全被他的风度和幽默谈吐所吸引，笑声不断，脸颊因激动和酒精泛着红晕。他们靠得很近，低声交谈着什么，气氛看起来融洽极了。

方婳透过相机镜头看着这一幕，起初并未多想，只是为苏珊能快速走出阴影感到高兴。她捕捉了几张两人共舞的照片，那骷髅面具与苏珊明媚笑脸的对比，构成了一种奇异的画面张力。

然而，几曲终了，她看到那男人俯身在苏珊耳边说了句什么，苏珊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男人便绅士地伸出手，引着苏珊，朝着通往城堡后方花园的侧门走去。

苏珊回头朝朋友们挥了挥手，脸上带着兴奋和一丝神秘兮兮的表情，随即跟着那个高大的骷髅面具身影，消失在了门外的黑暗中。

大厅里依旧喧嚣，没有人过多留意这个插曲。派对中男女相约去幽静处独处，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方婳放下相机，心中却莫名地升起一丝隐隐的不安。

那个骷髅面具男……出现得似乎有些突兀。他的邀请，他的谈吐，以及他那么快就能说服刚刚经历恐怖的苏珊随他单独离开……

她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相机冰凉的金属机身，想起安娜之前那一闪而过的凝重眼神，想起那个被轻易洗掉的恶魔印记，想起这座城堡本身蕴藏的秘密。

欢乐的假象之下，是否有什么东西，正悄然无声地继续着它的轨迹？她看着那扇已经关闭的、通往黑暗花园的侧门，犹豫着自己是否该跟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