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婳没有再追问,也没有时间沉浸在恐惧中。当务之急是立刻离开这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城堡废墟。
她搀扶起依旧虚弱的安娜,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荒芜的庭院,踏出了那扇早已倒塌的大门,重新回到了那片铅灰色天空下的荒野。
安娜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凝聚精神。她抬起右手,只见她中指上一枚造型古朴、镶嵌着暗紫色宝石的戒指微微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晕。下一秒,伴随着一阵细微的空间扭曲和金属摩擦声,一辆看起来颇为老旧、但在这个环境下显得无比珍贵的越野车,凭空出现在了两人面前的空地上!
“储物魔戒,”安娜简单解释了一句,声音依旧有些中气不足,“家族留下的……快上车!”
方婳压下心中的惊奇,协助安娜坐上副驾驶,自己则快速绕到驾驶座。车子发动起来,引擎的轰鸣在这死寂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突兀。她挂上档,猛踩油门,越野车如同离弦之箭般,沿着一条依稀可辨的、被杂草覆盖的旧道,朝着与城堡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必须远离那里!这是两人心中共同的念头。
车窗外,荒凉的景色飞速倒退。扭曲的枯树林、怪石嶙峋的山坡、偶尔可见的、不知名生物的苍白骸骨……一切都笼罩在那永恒不变的灰暗天光下,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方婳紧握方向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不敢有丝毫松懈。
然而,变故发生得毫无预兆。
就在车子驶过一个急弯,前方视野稍稍开阔的刹那——
一道巨大的、灰色的影子如同闪电般从右侧的密林中猛蹿而出!那是一只狼,但体型远比普通狼只庞大,毛发脏污纠结,一双眼睛闪烁着和之前那些老鼠如出一辙的、疯狂的赤红光芒!
“小心!”安娜失声惊叫。
方婳心脏骤停,几乎是本能地猛打方向盘向左急转,同时一脚将刹车踩到底!
“吱——嘎——!!”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撕裂了寂静。巨大的惯性让车子瞬间失控,尾部猛地甩出,狠狠地撞向了左侧一片茂密的、长满尖刺的怪异灌木丛!
“砰!”
一声闷响,车头撞在一棵扭曲的树干上,引擎盖瞬间变形,冒起缕缕白烟。安全气囊“嘭”地弹出,巨大的冲击力将方婳狠狠地按在椅背上,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瞬间淹没了她。
世界在她眼前晃动、模糊。耳边是安娜急促的喘息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她艰难地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试图挣脱安全气囊的束缚,视线透过布满裂痕的前挡风玻璃,模糊地看向车外。
然后,她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就在车子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静静地站着两个人……不,是一个“人”,和一个“狼人”。
那个戴着骷髅面具的男人,依旧是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礼服,眼窝中的幽蓝鬼火平静地燃烧着,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追逐与车祸与他毫无关系。而在他身后,那头庞大凶悍的狼人,正不安地用爪子刨着地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赤红的兽瞳死死地盯着撞毁的车辆。
让方婳浑身冰凉、如坠冰窟的是接下来的一幕——
副驾驶的车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原本应该和她一样受到撞击、虚弱不堪的安娜,此刻却动作利落地下了车,步伐稳健,甚至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走向那个骷髅面具的男人。她脸上没有了之前的苍白与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恭敬又有些许疏离的神情。
两人就站在那儿,低声交谈起来。距离有些远,方婳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她能看到,安娜一边说着,一边不时地转过头,目光精准地穿过挡风玻璃,落在自己身上!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担忧或同情,而是一种……评估?或者说,是某种计划得逞后的冷静注视?
骷髅面具男也顺着安娜的目光看了过来,那幽蓝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玻璃,直接烙印在方婳的灵魂上。他甚至微微歪了歪头,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饶有兴味的弧度。
一个可怕的、令人绝望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方婳混乱的脑海:
车祸……是意外吗?
那只突然冲出来的疯狼……真的是巧合吗?
安娜的虚弱……是真的吗?
她从储物魔戒里拿出车……是为了逃离,还是为了……将她带离城堡,送到某个预设的地点?
眼前这一幕……安娜与恶魔猎人平静的交谈……是不是意味着,从一开始,自己就不是偶然卷入的受害者,而是……一个被刻意引导、甚至是被“献上”的……第二个猎物?!
“安娜……你……”方婳想开口质问,但强烈的晕眩和巨大的精神冲击如同潮水般涌来,吞噬了她最后的意识。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最后看到的,是安娜那张恢复了几分血色、却冰冷得陌生的脸,以及骷髅面具男人眼中,那仿佛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幽蓝鬼火。
她是不是……故意把我送到他面前的?
这个念头,成了她意识沉沦前,最后的、也是最冰冷的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