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弦的古筝就立在阁楼窗边,次日清晨的阳光斜斜落在琴身上,冰丝弦泛着淡白的光。祁知瑶刚走进阁楼,就见苏清圆捧着件绛红色的戏服站在衣架旁,布料上绣的金线在光下闪得细碎。
“阿姐,你看这《长生殿》的戏服,新衬里用了真丝棉,比之前软和。”苏清圆把戏服展开,领口绣的缠枝莲纹针脚密得看不出痕迹,“昨晚试了试,穿脱也方便,不会像以前那样卡手臂。”
祁知瑶伸手摸了摸衬里,软而挺括,是苏清圆惯有的细致。她笑了笑:“难为你熬到半夜改这个。”
“反正也睡不着。”苏清圆低头理着衣摆,忽然小声说,“温时宴说,你答应忙完这阵带我们去老宅唱戏?”
“嗯,说了。”祁知瑶拿起古筝的拨片,轻轻拨了个音,清亮得很,“等城西的项目定了,就抽两天空。”
正说着,楼下传来宋砚舟的喊声:“阿姐!沈知珩来了,说投资方的人想约你中午吃饭!”
祁知瑶放下拨片,回头看苏清圆:“那戏服先挂着,晚上回来试。”
下楼时,沈知珩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拿着份资料,见她下来,起身递过来:“投资方是‘启明资本’的张总,他想聊聊生物医疗公司的A轮融资。中午十二点,在‘云顶阁’。”
祁知瑶翻了两页资料,抬眼:“张总?是去年投了陆氏实验室的那位?”
“是。”沈知珩点头,“他对我们的新药研发很感兴趣,尤其看重你手里那个神经修复项目。”
宋砚舟凑过来:“阿姐,我跟你去?”
“不用,你回俱乐部。”祁知瑶把资料合上,“下午陆星辞要送新药副作用报告过来,让他直接放我办公室。”
宋砚舟撇撇嘴,没再争——他知道阿姐谈正事时不爱有人跟着,除非是沈知珩。
云顶阁在市中心的旋转餐厅,靠窗的位置能看见半个城的街景。张总五十多岁,笑起来很亲和,握起手来却有力:“祁总年轻有为啊,早听沈总提过你,说你手里握着能改变行业的项目。”
祁知瑶淡淡笑了笑:“张总过奖了,只是运气好,刚好碰上合适的团队。”
沈知珩在旁边帮着倒茶:“张总,知瑶手里的神经修复项目,前期临床数据很亮眼,陆星辞的实验室做了三次复现,结果都一致。”
张总点头,目光落在祁知瑶身上:“我听说,祁总不仅懂商业,还懂医?甚至……会唱戏?”
祁知瑶端茶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沈知珩——他眼里闪过一丝意外,显然不是他说的。
张总见状,哈哈笑了:“别紧张,我也是听温老说的。温老昨晚跟我打电话,说祁总不仅会办事,还藏着这么些本事,说那戏唱得,比专业演员还带三分韵。”
原来是温伯父。祁知瑶松了口气,笑了笑:“不过是小时候学的玩艺儿,登不上台面。”
“怎么登不上台面?”张总摆手,“我年轻时候就爱听戏,尤其爱听《长生殿》。说起来,下周末有个老票友的聚会,就在老宅的戏楼,祁总要是不嫌弃,要不要来坐坐?就当……给我们这些老头子添个乐子。”
这邀约来得突然,祁知瑶没立刻应。沈知珩在旁边轻声说:“张总手里还有两个医疗基金,要是能搭上线,对项目后续融资有好处。”
祁知瑶看向张总,见他眼里是真有期待,便点了头:“既然张总不嫌弃,那我就去凑个热闹。只是好久没唱了,怕生疏。”
“不生疏不生疏!”张总笑眼弯起来,“就唱段《惊梦》里的‘寻梦’,我最爱听这段。”
饭吃到一半,祁知瑶的手机响了,是陆星辞。她接起,那边的声音有点急:“阿姐,你昨天带回去的新药样本,我复查时发现有组数据异常,可能是试剂出了问题——你没让别人碰吧?”
祁知瑶心里一紧:“样本在我办公室保险柜里,没动过。怎么回事?”
“我怀疑试剂被换了。”陆星辞的声音压得低,“早上打开试剂箱,发现有瓶标签是‘生理盐水’的,里面液体颜色不对。我已经让人查监控了。”
挂了电话,祁知瑶脸色沉了些。沈知珩立刻问:“怎么了?”
“陆星辞说实验室的试剂可能被换了,新药样本的数据有问题。”祁知瑶指尖轻叩桌面,“样本我昨天带回来了,应该没事,但实验室那边……”
“我让人去查。”沈知珩拿出手机,“陆星辞那实验室的安保是我安排的,进出都有记录,应该能查到是谁动了手脚。”
张总见两人神色严肃,没多问,只是笑了笑:“要是有事,祁总先去忙,融资的事我们改天再细聊。”
“抱歉张总,失陪了。”祁知瑶起身,“下周末的聚会,我一定到。”
离开云顶阁,沈知珩的车直接往陆星辞的实验室开。路上他打了几个电话,挂了后对祁知瑶说:“实验室昨晚只有三个人加班,都是陆星辞的老员工,按说不该有问题。我让安保部把昨晚的监控调出来,半小时后能看到。”
祁知瑶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指尖微凉——新药项目是她这两年的心血,要是数据出了问题,不仅融资受影响,前期的临床实验可能都要推倒重来。更让她不安的是,能在陆星辞眼皮底下换试剂,对方要么是内部人,要么……是冲着她来的。
到实验室时,陆星辞正站在门口等,白大褂下摆还沾着点试剂的痕迹,脸色发白:“阿姐,监控查到了,是负责试剂管理的小林干的。他早上来辞职,说家里有事,我觉得不对劲,才去查试剂箱。”
“人呢?”祁知瑶问。
“已经走了,说是买了最早一班去外地的高铁。”陆星辞咬了咬唇,“是我没看好人,小林在实验室干了三年,我以为……”
“不怪你。”祁知瑶拍了拍他的肩,“能在你这儿待三年,还能不动声色换试剂,肯定是早有准备。沈知珩,你让人查小林的背景,尤其是最近半年的联系人。”
沈知珩点头,拿出手机又要打,祁知瑶忽然按住他的手:“等等。”
她看向陆星辞:“被换的试剂,除了影响数据,会不会影响样本?”
“不会。”陆星辞立刻摇头,“他换的是对照组的试剂,只会让数据看起来异常,不会污染样本。而且我已经重新做了实验,数据没问题。”
那就好。祁知瑶松了口气,却更觉得奇怪——对方没毁样本,只是动了数据,像是故意想让项目出纰漏,却又不想做得太绝。
沈知珩看着她:“会不会是城西那个合作方?上次被拒了,想报复。”
“有可能。”祁知瑶指尖轻敲着掌心,“但也不排除是别的竞争对手。先查小林,看看他背后是谁。”
正说着,宋砚舟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火急火燎:“阿姐!你快回俱乐部!我这儿出事了——我们战队的主力选手被人挖走了,还带走了我们的训练数据!”
祁知瑶眉峰一蹙:“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那小子留了封信,说被‘天竞’俱乐部挖走了,还说……说我们给的钱少!”宋砚舟的声音带着哭腔,“阿姐,明天就要比赛了,没他我们打不了啊!”
挂了电话,实验室里一片安静。陆星辞看着祁知瑶,小声说:“阿姐,这会不会太巧了?实验室出问题,砚舟那边也出事……”
祁知瑶没说话,只是抬头看向沈知珩,两人目光相对,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这不是巧合。
有人在暗处动手,而且是冲着他们六个人来的。
沈知珩先开口:“砚舟那边我让人去处理,‘天竞’的老板我认识,我去谈,让他把人送回来。你先回公司,把样本放好,我查完小林的事跟你汇合。”
祁知瑶点头,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向陆星辞:“别自责,好好盯着实验,别再出岔子。”
陆星辞用力点头,眼眶有点红。
坐上车,沈知珩发动车子时,忽然说:“不管是谁,敢动我们的人,我不会让他好过。”
祁知瑶看着窗外,阳光明明很亮,她却觉得有片阴影落在了身上。她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攥紧了——她护了这么久的人,谁也别想动。
车子驶出去很远,祁知瑶忽然低声说:“下周末的聚会,我还是要去。”
沈知珩看她一眼:“你不怕……”
“怕什么?”祁知瑶抬眼,眼里没了刚才的凝重,只剩冷光,“对方想搅乱我们,我偏要按部就班。唱戏也好,谈融资也好,一样都不能少。”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点笑:“而且,《长生殿》的‘寻梦’,我好久没唱了,正好练练手。说不定唱着唱着,就能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了。”
沈知珩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也笑了——他的阿姐,从来不是会被吓住的人。